夏徽瀾年邁,雖說向太后求了朱勇來,依舊是腳力不足,趕到江夏城險些搭上一條老命,夏徽瀾難以支撐,為防地方官吏接見延誤行程,只能在江夏城外暫作休息,朱勇一人趕到邊城攔截大軍渡江。
日近晌午,卻見朱勇沮喪的回來,
「丞相,大軍已於昨夜渡江。」
夏徽瀾暗叫不好,翻身上馬便往邊城方向趕去,
「無論如何,我們要設法渡江,你去軍營保護好皇上,本官還有要事須辦。」
情急之下,二人在附近農戶中買了一艘小船,勉強運至江邊渡了江,夏徽瀾便一路打馬衝進了號稱「死亡之地」的密林,循著一種綠玉般的植物嚼碎在嘴裡,便安然穿過瘴氣到了一棟隱密的別院前,
「蘇瓊,蘇瓊……」
空曠的院子裡沒有一點聲響,夏徽瀾卻撥開路邊的野草,推門進去,院子裡與外面彷彿是兩個不同的世界,院內鳥語花香,荷塘小榭,綠水環繞,一名杏黃衣衫的女子手執紈扇坐在鞦韆架上,鞦韆架於兩株高大桉樹之間,離地足有兩丈高,微風時而拂起她的衣衫,恍如仙子一般。
夏徽瀾仰頭愣在那裡,那女子「吃吃」一笑,他才回過神來,
「你還想錯到什麼時候?」
那女子從鞦韆架上跳下來,那輕輕一躍,緩緩墜地,輕的不帶起一根鴻羽,
「徽瀾,我沒怎麼變,你卻老了。」
夏徽瀾臉上一赧,隨即正色道,
「你錯了,我沒變,是你變了,變的那麼陰險狡詐,變的那麼狠毒,那是你十月懷胎生下的孩子,你怎麼忍心啊,子衿已經死了,你知不知道?你還想把他們逼到什麼地步?」
蘇瓊的身子猛的一顫,臉色瞬間變得妖嬈萬份,聲音酥媚入骨,
「死了,這麼容易就死了?我還沒玩兒夠呢,既然她死了,剩下的,就只能讓澈兒好好體會了。」
「蘇瓊,你怎麼會變成這樣,你的心是冰的嗎?他們,是你十月懷胎生下的孩子,子衿還是你看著長大的……」
「看著長大的又怎麼樣」,蘇瓊打斷他的話,「是那個人留下的野種,就該受這種懲罰,如果不是他,師兄怎會棄我而去,以致慘死,如果不是他,姐姐怎會被迫改嫁,慘遭橫禍,陌兒又怎麼會變成孤兒……我有什麼錯?我有什麼錯?如果不是他,我怎麼會變成今天這個樣子?」
「何苦欺騙你自己呢?你還是在意他們的,否則你也不會殺了先皇,不就是因為他害了澈兒嗎?」
「我不在乎他們,他們都是野種,活該被我拋棄,我要讓他們看著在意的人一個個死去,你看,子衿喜歡陌兒,陌兒成魔了,她和司徒麟在一塊兒,我讓陌兒恨司徒麟,讓他們廝殺,你看啊,子衿心痛了,那心痛的表情真是讓我回味無窮啊,她死得太早了,不然,我一定讓司徒瑾玉那小子也死在她眼前……哈哈哈哈哈……你說我在乎他們,怎麼會呢?你看看司徒若,如果不是我許給他的兵馬沒有到,他怎麼會死,司徒澈又怎麼會心痛呢?對了對了,還有那個夏子瀟,對了,我怎麼會忘了他呢,他該死,下一個就是他了,我要殺了他,讓司徒澈痛死,難過死……」
「夠了,蘇瓊,他們是你師兄的孩子,你,你枉為人母啊……」
瀕臨瘋狂的人猛地定在哪兒,不可置信的看著夏徽瀾。
「你說,什麼?」
「他們是你師兄的孩子,你入宮之時已有身孕了,你被俘後一直昏迷,是皇上無意間救了你,把你帶進皇宮,太醫把脈說你有孕,後宮女子未得寵幸便有身孕,那是要殺頭的,皇上打心裡喜歡你,便說是他的孩子,那時寵幸你,也不過是為了讓你以為懷了他的孩子留在宮中而已……是我錯了,不解其中原委,偷偷把你藏起來,還讓皇上誤以為蘇瑤是你,相思成災,英年早逝,是我錯了啊……若不是皇上臨終前告訴我,我到現在都不知道自己錯在何處啊……」
「你騙我……他怎麼會那麼好心,他是強盜,搶了我,還想搶我姐姐……你騙我,你騙我……」
蘇瓊突然跪在地上,痛哭流涕,
「那時候,他待我,很好的……」一口鮮血猛地嘔出來,蘇瓊的容顏瞬間蒼老,夏徽瀾忙扶住她下墜的身子,「這幾年,我經常會做夢,夢到他親手為我吃藥,夢到他喚我『瓊兒』夢見他說,『瓊兒,對朕笑一笑』……若、若非帶著恨意,蘇瓊早在他死的那年就死了……我只是恨他,恨他明明喜歡我,為什麼又要喜歡姐姐……」
「皇、皇上,我、我真的,很喜歡、你喚我『瓊、瓊兒』……皇上、瓊兒,錯、錯了……」
夏徽瀾看著滑下去的手,心中悲涼無限,一直以為,她不愛皇上,自己帶她出宮沒有錯,原來一切自始至終就錯了,她早已愛上了皇上,甚至多過愛她的師兄,只是不敢、也不願承認而已,蘇瓊是個極端的女子,不是極愛,便是極恨,唯獨對皇上,確是愛恨交織,如今,錯已鑄成,光陰難返。
用力的擁緊這個讓他愛了一生的女子,夏徽瀾心中突然釋然,其實愛情本來就不是為了相守,只要兩個人心中深愛彼此,縱使陰陽相隔,縱使千山之外,縱使心中又恨,也難以割捨斷,譬如子衿,譬如瑾玉,再譬如,蘇瓊,和他自己……
縱使摯愛已死,只要真愛不滅,她便永遠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