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玉一張蒼白的臉上沒有一絲血色,我的心口針扎般的疼痛。屋裡溫度高得異常,他赤著的上身斜綁著繃帶,隨著他一聲聲的咳嗽,身體劇烈的顫動帶著傷口時不時的湧出鮮血,浸濕了嶄新的繃帶。
瑾玉皺著眉頭撇開臉,兩隻眼睛茫然地睜著,沒有一點焦距,聲音孱弱的說,
「子軒,我一定是想她想瘋了,總覺得她就在我身邊。」
「總覺得有種大限將至的悲涼,也不知臨死前還能不能再見她一面,唉,可惜我這雙眼睛,見與不見又有什麼不同。」
屋子裡寂靜得只剩下他單薄的呼吸聲,床邊端坐的子軒身子微微一抖,發染白霜,子軒回頭看我一眼,褐色的棉袍襯著一張年輕卻滿是滄桑的臉,說不出的怪異,明明背影像是中年人般飽經風雨,臉卻是一副二十出頭的少年模樣。
瑾玉悠悠的歎了口氣,方才滿臉悲痛的說,
「那丫頭,總是傻得讓人揪心,子軒哪,我不能死,我若死了,九泉之下亦不能安心。」
我聞言落淚,手緊捂著嘴唇,險些哭出聲來,驚了床上孱弱的人,淚水卻是抑制不住地砸落。
瑟縮著往前,接過子軒手裡的藥碗,子軒看了我一眼,無奈的搖了搖頭,眼睛裡滿是酸澀,半晌方才起身出去。
我站在床前,細細的打量著那熟悉的眉眼,這麼久了,他不僅眼睛沒有好,還在身上又添了新傷。遲疑著攬起他靠在軟枕上的身子,眼淚大顆的砸落,那曾經風神俊秀的少年,如今卻瘦弱的彷彿隨時都會倚著秋風散去。也許是身上的寒氣驚了他,他在我懷裡的身子一僵,怔怔的把沒有焦距的眼睛轉向我,我聲音哽咽,
「傻子,不吃藥怎麼會好呢」
瑾玉僵直的身子一抖,半晌才忽然有了反應,用力的反擁著我,打翻的藥碗滾燙的淋在赤裸的手臂上也渾然不覺,只是把臉埋在我的髮絲裡,癡癡的一聲聲的喊,
「子衿,子衿。」
胸前一片溫熱,我被那鮮紅的顏色嚇了一跳,慌忙用力的想扯開他,他卻手臂更加用力,說什麼都不肯放手。
抬起手撫著他微微顫抖的背,「瑾玉,別怕,我不走,就在你身邊。」
「瑾玉,你聽話,讓我幫你止血。」
瑾玉有些戀戀不捨得鬆開我,聽話的躺進被窩裡,我慢慢的解開他身上的繃帶,看到那條猙獰的傷口,潺潺的冒著血沫,心裡一陣抽痛,傻瑾玉啊。
伸手取過他枕邊的銀針,慢慢的紮了下去,直看見鮮血不再外湧,我才用手翻開他的眼瞼,細細的檢查了,心裡才微微的鬆了口氣,幸好子軒處理得好,這雙眼睛還有救。
施針的時候紮了瑾玉的睡穴,他明明已經睏倦到不行,卻苦撐著兩隻眼皮,倔強的不肯閉上眼,我輕輕地歎了口氣,和衣在他身邊躺下,伸手輕輕的拍著他,
「瑾玉,你休息一會兒,我不走,我一定不走……」
瑾玉的身子微微放鬆了一些,臨睡前嘴裡還若有若無的輕喃,
「子衿,我怕……自己是在……做夢……」
淚珠砸落,氤濕了枕巾,瑾玉,子衿終是負你良多。
想起在皇宮,為了讓司徒麟放下滿心的警惕,自己那副放蕩無稽的樣子,心裡一陣寒過一陣,只覺得像是在心口紮了一把刀,鮮血淋淋的像是一張張阡陌憤怒而絕望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