純白色的房間裡,唯一有顏色的就是那遮住風雪陽光的窗簾。淡淡的藍,大海的顏色,象徵著美好與憧憬。
司厲南默默坐在秦雅瓊床邊,看著靜靜躺在床-上毫無知覺的她,心中感慨萬端。
經過一天一夜的搶救,她總算被醫生從死亡線上拉了回來。可是,失血過多加上身體嚴重營養不良,使她整整昏迷了兩天,還沒有醒。
若不是心電圖上那微微起伏高低不平的線,一直流動著,司厲南都以為她會永遠睡著了。
只是,兩天了,她還沒有醒。醫生說,是她自己不願意醒,她的傷經過處理已經不礙事了。
聽到這樣的答案,司厲南更不知道該怎麼形容自己的心情。
他承認,他無情,他冷酷,是他逼得她選擇了這樣的方式結束自己。只是,他也沒有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啊。
他以為既然不愛了,就不要給她希望。從太高的地方跌落,是會粉骨碎身。他以為分開了這麼多年,秦雅瓊對他的感情不再那麼濃烈了。
那份執著,只是因為初戀的青澀與美好。
然而,他太自以為是了,是他害了她。那晚他聽出了她的不對勁,卻還是狠心的拒絕了她。
如果秦雅瓊真出了什麼意外,他怎麼對不起秦軒逸?他用生命愛著的女人,托付錯了人。
空間很靜很靜,靜到點滴液流過管子輸入秦雅瓊體內的聲音,嘩啦啦地響。
望著那張異常蒼白的臉,司厲南形容不出感覺。
她是為了愛他而自殺的,可是,他對此卻無半分感動之情。有的只是懊惱和自責,除此之外,別無其他。
說他無情也好,說他冷血也罷。現在唯一能牽動他心緒的除了駱馨凝,再也容不下其他。
靜靜坐好幾個小時,他知道病房裡不能抽煙,卻還是忍不住抽了一根又一根。讓煙霧瀰漫著秦雅瓊蒼白的臉,氤氳出幾分血色。
不知過多久,好不容易出露出一個笑臉的陽光,也悄悄隱退了。
捻息手中的煙,起身準備離開之際,深深又看了秦雅瓊一眼。誰知奇跡發生了,她緊閉了兩天的眼睛,微微蠕動著,似要破繭而出的蝶。
好一會兒,秦雅瓊終於睜開眼睛。裡面空洞一片,除了迷茫還是迷茫。
司厲南按下床頭的急救鈴:「醫生快來,病人醒了。」簡短的幾個沉穩有力,聽起來很鎮定,仔細聽仍有微微的激動。
一分鐘後,穿著白大卦的醫生帶著幾名護士推門而入。
醫生、護士圍著秦雅瓊認真地幫她仔細檢查了一番:「沒事了,你好好休息,別想太多。」站在窗外的司厲南聽到醫生如此安慰秦雅瓊。
護士忙著幫秦雅瓊換藥,中年醫生走到司厲南跟前,恭敬地說:「厲少爺,秦小姐已經清醒了,沒什麼好礙,只要好好靜養幾天,就可以出院了。但她的情緒似乎不是特別穩定,這一點厲少爺要注意一下。」
司厲南冷著一張臉,手插在口袋裡,利眸透過層層白影望向秦雅瓊。「謝謝你,醫生!」
「這都是我應該做的。病人剛醒需要靜養,我先出去了,有什麼情況隨時通知我。」醫生對司厲南的態度明顯恭順。
「好,辛苦了。」一下子,訓練有素的醫生護士無聲無息地消失得乾乾淨淨,房間空曠了,司厲南這才對上了秦雅瓊迷茫後過份沉靜的眼。
司厲南重新在椅子上坐下,仔細端詳了秦雅瓊一會兒:「雅瓊,你感覺怎麼樣了?」他要裝出若無其事的樣子,卻還是讓眉宇間的凝重壓彎了英挺的眉。
「我沒事。」兩天兩夜滴未進的她,聲音是深重的沙啞。
「餓了吧?想吃點什麼?」不知為什麼他看她的目光做不到溫柔,只能客氣。
「不餓。厲南,你怎麼不問我為什麼要那麼做?」短暫的迷茫後,她想起了所有經過。
包括那鋒刀深深割破血管的聲音,還有那觸目可及的紅。
司厲南彎下腰,更靠近她幾分,雙手交叉:「雅瓊,你真傻。你知不知道這樣做,軒逸會有多傷心。當初,他苦苦撐了三年,就是為了多陪你一段時間。他知道你害怕孤單,知道你外強內弱的個性。雅瓊,八年了,我們都已經不再是曾經的自己,你這又是何苦呢?」懊惱爬上眉間,點點浸潤著苦澀。
「哥哥……」這幾天她的靈魂似乎在某一個空間裡飄蕩,她看見了小時候,看到了哥哥。
但是,哥哥不再對她溫和的笑,而是很凶很凶地罵她。她聽不到,卻可以清清楚楚地感受到哥哥的怒氣。
從小到大哥哥從沒罵過她,更別提用那麼凶狠又痛苦的眼神看她了。
「是的。你也知道癌症的化療有多痛苦,但軒逸他忍下了,每一次他化療出來後,都不讓你去見他。因為他不想讓你看到他痛苦狼狽的樣子,他希望留在你心裡的是一個開朗樂觀的大哥哥形象。如果軒逸知道他曾經那樣痛苦的忍受,換回的是你的不愛惜,他在天上看到了,也不會瞑目的。」司厲南知道秦軒逸在秦雅瓊心目中的份量。
如果說,她需要一份勇氣,一份力量來面對生活,那麼對秦軒逸的承諾,就是最好的羈絆。
提起了秦軒逸,秦雅瓊無波無痕的眼,漸漸有了一絲氤氳。抬眸望向司厲南:「這些你是怎麼知道的?」
哥哥生病的那段時間,司厲南已經回國了,他怎麼會知道得那麼清楚?
長長歎了一口氣,琥珀色的眼瞳泛起深邃:「雅瓊,這些年裡,我一直關心著你。我答應過軒逸會好好會照顧你的,你也知道我一向是個言出必行的人。」
一番話告訴了她事實,又拉開了距離。
司厲南知道現在的秦雅瓊不能再受刺激,可是,他不想給了她希望,又再度使其幻滅。
她已經承受不了了,他寧願她從未有過幻想,也不願她再做出傷害自己的事。
那道傷,劃得既深又狠,她是真的要離開,而不是故作姿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