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頓午飯,吃到了下午三點多。
在司厲南的要求下,駱馨凝被迫「翹班」,在他辦公室附設的休息室裡,午睡。
自從接手絡絡以後,駱馨凝已經忘了午睡是什麼感覺了。就算是週末,沒有約會的時候,她也在書房裡畫畫。
今天真的好冷,吃飽還真困呢。
不管了,反正下午也沒什麼大事。「大老闆」都發話了,她當然要好好「享受」嘍。
司厲南的休息室,所有東西一應俱全,就像一間小型的豪華公寓,躺在那張綿軟的大床上,她很快墮入了夢鄉。
睡得迷迷糊糊之際,隱隱聽到外面有說有笑的聲音。她很聽到司厲南笑得那樣暢然,一下子瞌睡蟲全跑光了。
這女聲很熟悉,是……
匆匆爬起來,才發現門被沒有關緊。難怪她會聽到聲音,這裡的隔音效果那麼好。
一邊穿著外套,一邊想,可能是剛剛司厲南進來看過她吧。
剛要拉開門,才想到,這裡不是司家,她就這樣出去,不太好。於是,微彎下腰,從門縫往外看。
司厲南正和一個女人說說笑笑,而那個女人她也認識,就是秦雅瓊。「轟」地一下,腦子一片空白。
他和秦雅瓊走得很近嗎?他們之間的關係很好嗎?他為什麼沒有告訴她呢?
問題一個接一個,紛至沓來。
剛有的甜蜜覆上酸澀,一點點侵襲著她的心。
「厲南,你忙吧,我先走了。」說著,秦雅瓊攏了攏脖子上的圍巾,俏麗的短髮使她的氣質,不再那麼溫婉,多了幾分迷人的中性美。
「再多坐一會吧,反正,你也沒課。」司厲南挽留著。
「不了,我還要去一趟超市,買些東西。」秦雅瓊笑得很燦爛。這樣子的她是駱馨凝不曾見過的,她記憶裡的秦雅瓊,佈滿哀傷,與人總保持著一定的距離。
她一直覺得秦雅瓊身上有一段秘密,因為她散發出來的孤寂,如無形的霧,籠罩了她自己,也讓別人無法看清。
在一天天慢慢接觸中,她們漸漸熟了,可是,她依然豎起一道牆,阻隔著與人的距離。
駱馨凝想每個人都有屬於她的秘密,她有權利保有這樣的秘密,而她沒有權利去窺視。
可是,看著她和司厲南交談的樣子,她的笑是發自於心底的,那麼燦爛,那麼明媚,不再隔著一層輕紗。
難道,他們的關係不止是大學同學那麼簡單?
駱馨凝覺得心裡堵堵的,像被人硬塞了塊海棉,膨脹中堵得她快不能呼吸了。
「雅瓊,你還是那麼喜歡做菜?」司厲南的聲音拉回了駱馨凝的飄思。
「習慣了吧。旅行時為了省錢,現在一個人不喜歡出去吃,就隨便弄一點。」燦爛的笑暗淡了不少。
「雅瓊,我很抱歉。」他終於說出來了,司厲南長吁了口氣。琥珀色的眼眸裡滿滿的愧疚。
凝重的霧又重聚在秦雅瓊身上,沉默了一會兒。再開口時,聲音微微沙啞:「其實,那根本不關你的事。是我太自責,把氣出到了你身上。厲南,這麼多年來,我走過了很多地方,看了很多人和事,也明白了許多道理。
哥哥的離開,跟你一點關係都沒有。我一直很想跟你說聲對不起,卻沒有機會也沒有勇氣。厲南,你知道嗎?你回國的那一天,我趕到了機場,是哥哥鼓勵我去的。可是,我錯了一步。終究是晚了一步,我看著你乘坐的班機起飛,飛向天際,飛到我不熟悉,遙遠的地方。那一刻明明很近,但我明白,你已經離開了我的世界。」
秦雅瓊一臉飄忽,她沉浸於往事裡,自責又後悔。可是,命運的齒輪已經錯開了一格,她還能再追回嗎?
當時的她無法離開,因為病重的哥哥,需要她的照顧。她要陪他走完人生最後一程,當她終於有了追愛的能力後,他的身邊已經圍繞著各式各樣的女人。
沒想到這一錯,又是五年。
今年的她已經二十六歲了,沒有太多時間讓她蹉跎。如今,她是不是可以重新回到他身邊?
混沌的眼瞳漸漸明晰了起來,她答應過哥哥,一定要幸福的。顯然,沒有他的她並不幸福,她甚至失去了快樂的能力。
司厲南想過很多種可能,就是沒想到是會這樣的回答。原來,她已經原諒自己了。可是,秦雅瓊話裡的眷戀和不捨,令他微微皺起眉。
「我沒想到軒逸他……」凝重的語氣猶帶幾分自責。
「厲南,哥哥的病不關你的事,真的不怪你。」傷心的淚忍不住湧出眼眶,一滴滴劃過細緻的臉龐,留下的痕跡那樣深,又那麼淺。
在司厲南的心中秦雅瓊一直是個溫柔善良,溫婉如水的女孩。她總是淡淡的,高興時淺淺的笑,悲傷時薄薄的落寞。
像今天這樣肆無忌憚的落淚,司厲南還是第一次見到。不由得將她擁入懷中,這些年來,她所受的苦,自我的懲罰和折磨,已經夠了,夠了。
「雅瓊,你別這樣,軒逸也不希望看到你這個樣子。知道嗎?我們都希望你快樂。」琥珀色的眼裡深邃一片。
那一年所發生的種種,他一直無法釋懷。或許,現在可以了。
一場誤會,八年了,她終於又靠在了這個溫暖的懷抱裡。他的味道還是沒有變,一如從前,那樣令人安心。
伸出手環上他的腰,閉上眼,讓自己更貼近他一些。貪婪地吸-吮著夢中不知曾出現過多少次的味道,她空曠的心終於有了一絲暖意。
司厲南也同樣感慨,他自責了八年,太倔強不敢先開口,沒想到卻深深傷害了她。
這一刻他的心情很複雜,應該是高興的吧,這一聲原諒,他等了八年。可是,面對脆弱的秦雅瓊,他該怎麼辦?
其實,在離開美國的前一天,他去看了秦軒逸,他答應他要好好照顧秦雅瓊。可是,後來發生了太多太多的事,使他們一再錯過。
如今……
看著靜靜相擁的兩個人,聽著他們模糊的對話,駱馨凝拼湊不出一個完整的故事。
腦子一片空白,僵化成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