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了飯，六個人兵分三路，駱馨凝坐在卓啟正的車上，向來溫和的他，難得露出那麼肅穆的神色。
五彩的霓虹燈映在他緊繃的側臉，像是在極力壓抑著什麼。
「啟正，你怎麼了？」終於，她還是忍不住問了聲。
他在生她的氣嗎？可是，除了求助於司厲南外，她找不到更好的方式。她不能直接出面，不能讓阮欣萍失望，又不能讓卓啟正為難，除了找司厲南，她真的想不出兩全其美的辦法了。
絢藍色的蘭博基尼熟練地駛入那扇已經開戶的如城牆般的鐵門，而尾隨其後的黑色標緻卻停了下來。
在燈光昏黃的地方，一個不太引人矚目的角落。
今天的卓啟正很奇怪，奇怪得令駱馨凝感到一絲驚慌。車子停下了，駱馨凝卻沉默了，她感覺得到卓啟正有話跟她說，可是，那話絕不是她願意聽到的。
這種感覺很突兀，卻自然地佔據著她的心頭。
卓啟正幽靜的目光一向盯著前方某個點，那裡漆黑一團，他的目光漸漸由迷離轉為深邃。
「凝凝，我們分手吧。」淡淡的幾個字，很平靜，彷彿在說，今天天氣很好之類的話。
駱馨凝怎麼也沒有想到卓啟正會在這種時候對她提出這樣的要求，頓時腦子一片空白，感覺好不真實，就像站在縹緲的雲端。
過了很久，她才愣愣地轉過頭，愣愣地看著依然熟悉的卓啟正。她有好多問題想問，最後卻只能發出簡單的三個字：「為什麼？」
他是在生阮阿姨突然提訂婚的事嗎？其實，在那樣的場合下，她不好說什麼，等一下她會去說服阮阿姨的。
她也相信一向那麼疼愛她的阮欣萍，一定不會逼她，讓她為難的。
可是，她怎麼也沒有想到，一個晚上一言不發的卓啟正，跟她說的第一句話竟是——分手。
幽靜的目光依然沒有轉頭看她，整個人靠著椅背，很疲憊的樣子。「凝凝，我們不能再欺騙阮阿姨了。其實，她什麼都知道，只是沒有點破而已。」
「……」這一點她也明白，但是……
「啟正，我們沒有欺騙阮阿姨，我們是正式交往的男女朋友，不是嗎？」為什麼她感覺坐在旁邊的卓啟正離她好遠？
「凝凝，你不要再騙自己了，你根本就不愛我。你的心裡始終只有司厲南，以前是，現在也是。我知道你很努力想走出他的陰影，也強迫自己愛上我。但是，凝凝你知道嗎？可以強求的就不是愛，不是真的愛。
凝凝，我愛你。所以，我希望你能勇敢地追尋自己的幸福，而不是像只駝鳥一樣以為把頭埋進沙裡就什麼事都沒了。凝凝，你已經長大了，應該清楚什麼逃避不是解決問題的方式。」
駱馨凝瞠大眼睛望著卓啟正的側臉，水眸漸漸湧起愧疚的潤沼，她知道自己很自私，她的確是不愛卓啟正。
她真的很努力很努力想愛上他，可是，不管她怎樣努力，就是做不到，她始終只能將他當成哥哥。
可是，現在她已經意識到被愛比愛人幸福，她也相信自己終有一天會愛上卓啟正的。儘管她也不知道期限，但她相信一定會有那一天的！
萬萬沒有想到，先放棄的人會是卓啟正。
「卓啟……我……我承認一開始是為了阮阿姨，我也和你坦白過了。可是，這些日子以來，我們過得很開心，不是嗎？你對我的好，我每一點每一滴都記得，啟正，我已經開始習慣有你在身邊的日子了，你為什麼要放棄？」她沒有責備他的理由，只是好害怕。
她不知道沒了卓啟正這道避風牆，她該如何去抵擋那日益膨脹的感情。
卓啟正終於緩緩轉過頭來，眼中依然流淌著她熟悉的溫柔，只是那裡面也浮現了一抹她陌生的痛。
手指輕輕蹭著她臉側的輪廓，沙啞的聲音裡是一份痛苦的壓抑：「對不起，凝凝。我以為自己可以做司厲南的替身，漸漸地，我發現了，原來我沒有自己想像的那麼偉大。凝凝，我愛你，很愛很愛，從我第一眼見到你的那天起，我就知道自己的心被一個美麗的精靈公主偷走了。
我告訴自己，我要做公主身邊的騎士，就算不能擁有她，也要一直守著她，保護她，直到生命終結。
可是，我錯了，凝凝，我也是人，我也自私，我越來不能承受自己是司厲南替代品的事實，你知道嗎？凝凝，一個人付出的愛，你應該也明白，那種痛，你不會忍心讓我也一直承受的，對不對？」
卓啟正的話句句如刀，字字淬毒，割在駱馨凝快要癒合的傷口上，再度撕裂的痛，令她快無法呼吸。
淚落下，一顆又一顆，晶瑩的珍珠滾落在卓啟正掌心裡，卻在他靈魂裡燒出一個個洞。
「啟正，對不起，我沒想到你會這麼痛苦。對不起，都是我太自私了，都是我的錯，對不起，對不起……」除了一聲聲泣血的道歉，她真的不知道該對卓啟正說些什麼。
都說忘記上一段感情的最好方式，就是開始下一段感情。可是，她忘了，她始終沒有從過往的角色裡掙脫出來。
她知道自己的行為給卓啟正造成了多麼大的傷害，如果不是真的無法忍受了，他不會提出分手，不會放棄自己的。
將哭得不能自己的駱馨凝拉進懷裡，緊緊地，緊緊地抱著她。讓她的淚一顆顆滾在心頭，在靈魂裡烙下印記。
難以掩飾的鼻音在那麼重：「凝凝，不要自責，這不是你的錯，不是你的錯。是我，我是太自私了。」
如果可以他又怎麼會放棄呢？以前在明知道自己毫無希望的情況下，他都願意以朋友，以兄長的身份一直默默守候著她。
如今，他已經是她的男朋友，甚至是未婚妻了。天知道這一步步的驚喜，他有多麼珍惜，他多想一輩子就這樣無怨無悔地愛著她啊。
其實，在他付出的時候，不單單是給予，更是獲得。他有了期盼的幸福，有了光明正大愛她，寵她的理由和權利。
如果沒有接到那一通電話，如果不知道那些事，他會一直堅持下去，可是，現在為了自己最愛的女人，他不得不放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