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樓的客廳不像樓下那麼空曠，用高級的木板隔成三個小客廳，有點類似於餐廳裡的包廂的感覺。
雕花的木板有著鏤空的縫隙，從裡面是可以看到外面的人。所以，不全然是封閉式的。
駱馨凝還是第一次看到這樣格局的房子，有一瞬間的好奇後，她也想明白了，這大概跟樓下那個「高傲」的卓二夫人有關吧。
以前在司家時，她從不參加上流社會的宴會應酬，又因為司厲南有意的保護加上他特殊的身份。
因此在C省很少有人知道她的身世，特別是和司家的關係。
她涉足商場的時間又短，又忙著熟悉集團的運營，對於商場上的人物她並不熟悉。
雖然卓世海的浩然集團在C省也算是數一數二的大集團了，可她卻對他很陌生。
就在駱馨凝滿懷著好奇又疑惑的心情時，卓啟正帶她走向左邊的那間小「包廂」。
不大的空間裡簡單地擺著一組古典的紅木傢俱，淡淡的熏香瀰漫著空氣，吸了口氣，有種寧神定氣的感覺。
一個穿著白色印花旗袍的女人背對著他們，她正聚精會神地照顧給一盆蘭花澆水。
那專注和淡雅的神態，像極了她面前的那盆蘭，高雅、神聖、身於凡塵之內，超脫世塵之外。
駱馨凝從沒見過這樣氣質的女人，單單一個背影就能給人予神聖不可侵犯的感覺。
「媽！」卓啟正出喚了聲，她並沒有馬上轉身，而是仔仔細細地確定澆好了水，又看了幾眼，才放下水壺。
當卓啟正的媽媽，宋碧如緩緩轉過身來時，駱馨凝才看清她的模樣。說實話她長得並不出色，時光在她臉上似乎留下了過多的印記。
淺笑中，一條條歲月的紋路清晰可見。她看起來比實際年紀要來得蒼老許多，只是，眉宇間那股恬淡，使她有種脫凡超俗的感覺。
在她身上似乎看不到一點塵世硝煙瀰漫過的痕跡，她散發著一股寧靜的氣息，很能感染人，看著她不知不覺中猶如置身於古剎佛堂裡。
淡淡的笑容裡並沒有流露出見到兒子時的驚喜：「啟正，你們坐吧。」說著自己先在一張紅木太師椅上坐了下來。
拉起駱馨凝走到母親跟前：「媽，她就是駱馨凝，你可以叫她凝凝。」
「阿姨好！」不知為什麼面對宋碧如，駱馨凝無法像對蕭燕燕時那樣自在。總覺得她太高貴，太神聖了。
「嗯，坐吧。」不鹹不淡地應了聲，拿起桌上的茶盅輕啜了一口，一舉一動間盡現優雅。
可以看得出來她以前是受過高等教育的名門之後。
對母親的態度卓啟正顯然是習以為常了，但駱馨凝沒有忽略掉他自從進了這個家門，臉上的笑容少了，淡了，眉宇間多了一股化不開的愁緒。
氣氛一下冷肅了起來，傭人送來茶，又能退了下去。
從駱馨凝進來到現在已經有十幾分鐘了，這期間宋碧如只說過兩句話，爾後就沒再開口。
卓啟正難得一見的沉默，顯然他很希望和母親說話溝通，但宋碧如身上散發的氣息讓人不敢靠近。
這是駱馨凝第一次接觸到卓啟正的家人，那天在醫院只是匆匆一撇，再加上卓奶奶的離世給了她很大的震撼感。她沒有多餘的心思去觀察病房裡的人。
突然，胸臆間升起一股疼，那是對卓啟正的心疼。她萬萬沒有想到溫和如陽光，善良似天使的卓啟正竟然是在這樣一個複雜的家庭裡長大的。
想想自己，雖然父母過早的離世帶給她沉重的打擊，但她身邊從不缺少愛。司家的每一個人，包括傭人都對她十分地好。
而卓啟正卻連和媽媽說話都是小心謹慎的，她可以清楚地感受到他身上散發出的渴望和宋碧如的冷漠形成怎樣的對比。
空間好靜好靜，明明坐著三個人，卻讓空氣凝滯了時光。只有空中飄來的陣陣清雅的蘭花香，稍稍消彌了一點沉重。
駱馨凝主動起身，從皮包裡拿出自己準備好的禮物，笑盈盈地走到宋碧如面前：「阿姨，第一次見面，我也不知道你喜歡什麼。這是我的一點小心意，希望你不會嫌棄。」
說到最後漸漸低下頭，因為她發現宋碧如的目光有一種穿透力，彷彿可以看透她的靈魂。
「謝謝。」良久之後，宋碧如才從她手上接過盒子，道了聲謝。
「不客氣！阿姨，你的蘭花養得真好。」雖然不懂那些花花草草，但她知道要養好蘭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而宋碧如身上散發出來的氣質也和蘭很像，她想，她應該是個很愛蘭的女人吧。
「談不上好不好的，無聊時打發時間罷了。」轉頭看了頭，擺在高架案上的蘭，宋碧如的目光柔和了許多。
突然，駱馨凝更為卓啟正難過。他的母親寧願把全副心思放在養蘭上，也不願多看他一眼。
駱馨凝很不能理解這種行為，但她沒有發表意見的權利，因為她是今天才剛剛接觸到卓啟正的家人。
她相信任何一種習慣的養成都是有原因的，同時也很好奇是怎樣的經歷使得一個女人，名門貴婦過著民國時期的生活。
「哦，我知道蘭花很不好養，阿姨你應該是很愛它們的吧？！」說話的同時，眼角餘光不自覺地瞥了卓啟正一眼。
卻見他異常沉默，坐在那裡，捧著茶不知道在想著什麼。這樣子的卓啟正是駱馨凝所陌生的。
難道，他在家裡很壓抑嗎？壓抑到陽光不見了，反而染上一層清冽的冰霜。
「我只是從小就喜歡弄這些花花草草。」冷淡而客氣的態度大概是因為她是客人的原因才願意多說幾句的吧？！
駱馨凝毫不懷疑宋碧如是那種可以幾個月不說一句話的女人。
面對宋碧如應付似的話語，駱馨凝也不知道該再說些什麼。悄悄退到原來的位置上，端起茶細細喝著，眉頭一皺，因為口中苦澀的味道。
坐在這裡彷彿與世隔絕，又像是誤入了時空，回到幾十年前的老上海。只是沒了浮華與喧囂，多了一份不自在的寧靜。
突然，一道聲音打破了這份怪異的靜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