惑妻 愛是什麼? 回來的原由
    一套黑白條紋的天鵝絨休閒服,長髮紮成晃動的馬尾,姣美的臉上不施脂粉,十八歲的青春與美麗,十八歲的天真活潑。

    電梯總有人佔著,心一急,駱馨凝改從樓梯上跑了下去。

    陽光灑在卓啟正身上,淡淡金黃鍍上一層迷離的光暈,斯文的五官更顯得柔和,唇邊總噙著一抹淺淡的笑。

    卓啟正休閒地站著,那閒適的樣子像在欣賞風景,而不是在等人。

    駱馨凝匆匆跑近:「學長,你越來越神出鬼沒了。」俏臉因奔跑而泛起自然的緋紅,似三月迷人的桃花盛開在秋風裡,美得無法形容。

    「我又不會跑掉,幹嘛那麼急啊?」從口袋裡拿出一塊折疊得整整齊齊的手帕,幫駱馨凝擦了下額頭上的汗。

    動作那麼自然,彷彿曾做過千百次一樣……

    駱馨凝有著尷尬地笑笑,退了一步,接過他的手帕,隨意擦了擦,上面有著淡淡的茉莉,淺淺的融入風中,沁人心脾。

    卓啟正只看著她露出淺淺的笑,黑眸在陽光下依然沉靜,宛如一泓無波的秋水。

    「學長,你還沒告訴我,怎麼又突然回來了?」她用了「又」,是啊,以前的乖乖學生,竟然跟她一樣「逃學」了。

    卓啟正穩穩地操控著方向盤,低調的標緻駛向公路,淹沒在川流不息的車籠中。

    目光直視著前言的路況,語氣淡淡,像是在說別人的事。「我已經決定不考研了。」

    駱馨凝轉身,目光怪異地望著卓啟正認真的側臉。良久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學長,不是開玩笑的吧?」

    「不是。」言簡意賅地回答。

    「可是……可是……成為一個優秀建築師,不是一直是你的目標嗎?而且,你的設計,學院裡的教授都十分肯定啊。學長,到底發生什麼事了?」她知道卓啟正不會是個衝動的人,可是,就這麼放棄太可惜了。

    卓啟正的建築設計圖,曾獲得許多獎,而且,導師、教授們都很看好他,認為他將來必定能成為新一代的建築大師。

    她也知道卓啟正是真的喜歡,她見過他畫圖時的樣子,那渾然忘我的認真,是靈魂裡由衷的熱愛。

    她真的不敢相信,他會就這麼輕易放棄!

    相較於駱馨凝激動,卓啟正顯得異常平靜。淡淡的笑,在陽光下跳躍著不真。

    「凝凝,奶奶去世的那一天你也在場,對不對?」駱馨凝愣了一下,她和卓啟正說他為什麼放棄進修的機會,他怎麼轉移話題了。

    「這有什麼關係嗎?」激動使她的音量稍稍拔高。

    那圈跳躍的火光熄滅了,留下一片灰黑的沉寂。「奶奶讓我完成爺爺的遺願。」

    搜索記憶,那天的場面有點混亂,原本興高采烈地去看奶奶,不想卻送了她最後一程。

    從踏入病房的那一刻,她整個人就處於渾渾噩噩的狀態。根本就不知道卓奶奶說了些什麼,那樣的畫面,那樣的場景,是她打心底驚恐的夢。

    「到底是什麼?」駱馨凝知道卓啟正跟奶奶的感情比一般人更親厚。看他那幾天對卓奶奶的態度,除了尊重以外,更多的是發自於內心的孝順。

    孝順,孝順,順從就是最大的孝道。

    而像卓啟正這樣一個重情重義的男人,他肯定會遵從,更是還是他最敬愛的奶奶的最後遺言。

    卓啟正沒有立刻回答駱馨凝的話,目光看著路況,又似在遙遠的回憶裡找尋著什麼。

    這樣的卓啟正渾身上下籠罩著一股憂傷的氣息,不濃烈,不豐盈,卻如空氣鑽入心,擊起細細的疼。

    良久之後,在駱馨凝正要開口讓他不要說了的時候,卓啟正開口了。聲音溫潤依舊,卻融入一股蒼涼的憂傷。

    「爺爺曾是政法委員,他的鐵血手段和雷厲風行的作風,解決了很多問題。但同時他強硬的個性,不肯隨波逐流的傲然,也為他樹立了不少政敵。可是,年輕時的爺爺並沒有考慮那麼多,一心只想為民眾多做些實事,他很有才幹,卻也很固執。一年的時間內他為當地的百姓做了很多有利的事,包括開展當地的經濟,引進先進的科學技術……」說起他的爺爺,卓啟正的目光帶著幾分崇拜和敬愛。

    「想當然照爺爺那樣的個性又怎麼能在複雜的政壇上長久立足呢?還好,當時在奶奶的極力勸說下,他毅然決然辭職,才成功隱退。然而,沒能在政治上做出一番事業,一直是爺爺引以為憾的事。」

    「那為什麼不讓卓叔叔去實現呢?」看著卓啟正平靜的側臉,駱馨凝竟覺得有片刻的陌生。

    原來,在眾人眼中一帆風順,如魚得水的卓會長,竟從小就在別人的深切寄望中長大。

    「從政壇退下後,爺爺便從了商。幾年的風風雨雨讓他不願意將自己不能完成的心願,寄托於兒子身上。在他老人家去世後,將一手創立的浩然集團交給父親。而他從沒對父親提起過他的心願,他的遺憾。在他去世一年後,奶奶在收拾他的遺物時,發現了一本日記。

    上面記錄了爺爺這一生所有的起起浮浮,風風雨雨,影響他的轉折,重大的改變。他幾乎實現所有的目標,唯一的遺憾就是當年從政壇退出。」說到這裡,卓啟正的眼神有些迷離。

    車早已停在路邊,枯枝的陰影投入,灰色的暗影投在他身上。駱馨凝依稀看到了卓奶奶跟他講述這段經過的樣子,不知為什麼她竟能感覺得到那種深深靦懷與思念。

    不自覺地脫口而出:「所以,卓奶奶要你完全爺爺的心願?」

    卓啟正輕輕點了下頭,雖然他和爺爺相處的時間並不長,記憶也很模糊。但他是奶奶一手帶大的,每當閒暇時,奶奶就會跟他講以前爺爺的事。

    不知不覺中,爺爺的形象在他心中生了根,發了芽,那是一個剛硬的英雄,頂天立地,原以為可以憑一腔熱血,做出幾件利國利民的事。

    不想世事難料,壯志未酬卻被現實磨光了銳氣,鬱鬱而終。

    從小就失去親人的駱馨凝很能明白那種感受,欲留無能,卻始終想為已逝的他們做點什麼。

    俏臉浮現一絲擔憂,褪去了激動,她的聲音有著不忍:「學長……」

    陽光如璀璨的金箔籠罩著卓啟正,駱馨凝第一次覺得他有些難以磨難。或許,他並不完全是外人眼中的樣子,他內心也藏著許多無奈及遺憾。

    其實,人人都有一副面具,或輕或重,或淺掃黛眉,或濃妝艷抹。

    「傻瓜,別用那種眼神看我。其實,在爺爺的熏陶下,我對政治還是挺有興趣的。現在時代不同了,今非昔比,我相信我一定能為民眾多做好事。」唇邊淡淡的笑容裡,是自信。

    見卓啟正的樣子,駱馨凝也不好再多說什麼。揚起大大的笑:「為了慶祝學長回國,這次由我作東。」

    卓啟正轉過頭,好看的眼睛裡閃過一絲銀光。「我可不可以挑選地點啊?」

    駱馨凝怔忡了一下,隨即笑開:「當然可以。」

    晶燦的黑眸上上下下地打量了駱馨凝好一會兒,看得她心裡毛毛的,是她臉上哪髒了,還是衣服裂縫了嗎?

    「學長,幹嘛那樣看著我?」忍不住還是問了。

    卓啟正眼裡閃過一抹促狹:「你今天穿成這樣子,我就算再敲一頓竹槓也不行啊。凝凝,看來這一個月你學到了不少哦。連這麼『陰險』的手段都用到我身上來了。」

    明知道卓啟正是在開玩笑,駱馨凝還是忍不住讓紅霞爬上兩頰。躕起嘴,不滿的抗議:「學長,你越來越過份了哦。我可是好心好意請你吃飯耶,你又事先沒告訴我是什麼事,我怎麼知道呢。說我耍心機,最會裝的人還不知道是誰呢!」裝出氣呼呼的樣子,白了卓啟正一眼,不理他。

    「好,好,好,是我錯了,行了吧。我請你吃飯,向你陪罪,好嗎?」他們都知道彼此的「生氣」只是想緩解一下凝重的氣氛。

    駱馨凝一手托腮,一手輕敲著車窗,認真思考著。過了好一會兒才淡淡開口說道:「我這一身衣服太隨意了,進不了高雅的法國餐廳,去不了六星級酒店,而且學長難得請一次,我今天不是虧大了嗎?」模仿著卓啟正剛才的樣子,惋惜的語氣學了十成十。

    卓啟正唇邊浮起寵溺的笑,作出討饒的狀:「我的大小姐,好學妹,我錯了還不行嗎?你就不要再拿我開玩笑了。」

    「不行!」斬釘截鐵地說,一臉傲然,宛如一隻高貴的鳳凰。

    「我請你吃日本料理?」討好的拋出誘-餌。

    「哼!」冷哼了一聲,餓了一天的肚子卻在這時不爭氣地叫出聲,害駱馨凝恨不得,找個洞鑽進去。

    故作鎮定地說:「本小姐大人有大量,就原諒你這一次。」

    卓啟正唇畔彎起可疑的弧度,卻作出聚精會神開車的樣子。

    駱馨凝脹紅著一張臉又羞又窘地大聲嚷嚷著:「要笑就大聲笑好了,等下憋出病來我可不負責。」

    「哈哈……哈哈……」爽朗的笑聲隨著漸遠的輕煙飄逝在這秋日淺薄的陽光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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