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說話間,忽聞一聲巨響從天而降,四面八方傳來陣陣狼嚎。
「我的上帝,我從來不知道雪山上也會有狼。」蕭夢離吃驚地說。
「你不知道的事還多著呢。」羽君神態清冷地應了句。
蕭夢離拿出乾糧,低頭想喂玄胤楓,玄胤楓輕輕搖頭拒絕,「夢……你吃吧……我不餓……」
「胤楓,這樣是不行的喲!不吃東西,哪來的體力對抗病菌呢!不吃東西,哪裡有體力走完這場死亡遊戲。」蕭夢離溫柔地勸哄著。
玄胤楓好像個小孩子,任性地撅起小嘴,「冷……不想吃……」
秦蔚晴拿出乾糧咬了口,硬棒棒的,食遂無味。才吃了兩口,就覺得無法下嚥。被蕭夢離養刁了嘴,這些難吃的東西實在難以入他的口。
想了想,還是決定不吃了。將乾糧重新包好,秦蔚晴對裴沐瞳說:「大約是雪狼吧!」
「嗯!聽狼嚎,應該是雪狼!」裴沐瞳側耳仔細傾聽不遠處傳來的陣陣狼嚎,若有所思地說。
「哇塞!裴沐瞳,你竟然能分辨出雪狼的嚎叫聲,果然是屬牛的!」蕭夢離忍不住讚歎。
裴沐瞳笑笑,並無過多解釋。他說:「狼怕火,可最糟糕的是我們手上沒有火。」
「想找火,不難,難的是用什麼引火。」秦蔚晴接口。
一陣狼嗥聲傳來,打斷了他們的討論。一群惡狼步步逼近他們的休息地。在蕭夢離所處方位的不遠處,一團巨大的狼影盤桓不定,虎視眈眈注視著他們。突然,它發出一聲令人毛骨悚然的長嚎。看來它是頭狼,正在召集狼群發起進攻。
「南宮幻雪,你難道連狼群也能夠控制?如果真是這樣,那你的手可真夠長的了!」裴月濤唇角勾起一抹冷酷的笑容,他慢悠悠站起身,目光冰冷緊盯狼頭不放。
領頭的狼一聲長嚎,猛地一躍,撲了過來。說時遲,那時快,只聽「嗖」地一聲銳響,裴月濤劍已出鞘。那狼發出驚人的慘叫,砰地落在雪地上。長軟劍已刺穿它的喉嚨。那些窺視的眼睛倏地全都消失。悲鳴的風中再也沒有狼嗥。
「看來這些狼已經餓了很多天了。」秦蔚晴說,「所以,它們才會迫不及待地向我們發起進攻。」
「這雪山上人跡罕至,雪狼難以找到食物裹腹。」裴沐瞳說。
「但願它們知難而退。」蕭夢離憂心忡忡。
「除非太陽永遠不落。」羽君冷笑著應了句。
果然如羽君所料,不幾分鐘,四周再次發出兇猛狂野的狼嗥。一大群狼已再次結集起來,開始從四面八方向他們發起進攻。
「大家快背靠背站在一起,千萬不要分散。」裴沐瞳大聲喊。
秦蔚晴將蕭夢離和玄胤楓擋在身後,張開雙臂護在兩人身前。
無數條灰色的狼躍過積雪,撲向他們。
裴月濤挺身出劍,刺穿一條狼的喉嚨,裴沐瞳反身回以一腳,另一隻狼頭應聲落地。站在他們身旁的羽君身形迅捷,揚手出招,手腕上繫著的小鈴鐺直擊雪狼的眉心,將雪狼打倒在地。
悅耳的鈴鐺聲如一陣春風,吹過這片血腥、殺虐的土地。那是羽君身上鈴鐺發出的清靈聲音。
如同憑空而降般,無數的石頭裹著雪塊從空中落下,砸在狼頭上、身上、尾巴上,驚得狼四散逃躥,砸得狼鬼哭狼嚎。
這是裴沐瞳的主意,裴月濤和秦蔚晴的傑作,即使沒有武器,他們也有辦法自保。在這片白雪皚皚的雪山上,什麼都沒有,但石塊雪塊絕對不少!
轉眼之間,狼群像風一般消失無蹤,滿地陳屍,血染白雪,四處一片污紅。
「小兒科!」裴月濤收回劍,冷笑。
玄胤楓看到狼群已走,鬆了一口氣。他忽然身子一軟,倒在冰雪之中。
「胤楓!」
蕭夢離連忙扶起玄胤楓。看著玄胤楓雪一樣慘白的臉色,心中十分憂慮。
「沒事吧?」裴沐瞳走過來,問。
秦蔚晴為玄胤楓診斷過後,什麼都沒有說,他只是搖搖頭,神情嚴肅,「我們快走吧。晚了,就來不及了。」
「只可惜,我們想走也走不了。」
裴月濤指著有如鬼影一般出現在他們眼前的一群陌生的銀白色的雪狼。
「天哪,到底有完沒完!」蕭夢離大惱。
「多說無益,殺了它們再說!」裴沐瞳看似沉穩,其實脾氣永遠那麼火爆,一個典型的好戰派。
「夢,你照顧胤楓。」秦蔚晴叮囑了蕭夢離一句,護在蕭夢離和玄胤楓身前。
雪狼咆嘯著箭一般衝上來,裴月濤、裴沐瞳和秦蔚晴憑各自本領,對狼群展開血腥屠殺。
他們只顧著廝殺狼群,沒有人注意到蕭夢離,和他懷中的玄胤楓。
一個黑影如幽靈般出現在蕭夢離身後,蕭夢離只顧著保護懷中的玄胤楓,分神之下,並未留意到。
此時玄胤楓已經酥醒,憑他敏銳的觸覺,他覺察到蕭夢離身後的黑影,那個人的目的是什麼,他自然猜得到。
黑影越來越接近蕭夢離,他舉起手,一把劍一樣的東西朝蕭夢離狠狠刺下。
「小心!」
玄胤楓拼盡全身力氣推開蕭夢離,一把劍險險從他們身邊擦過,扎入雪地裡,驚出他一身冷汗。
「胤楓!」
聽見叫聲,所有人都嚇了一跳,慌忙往回退。
蕭夢離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幕嚇呆了。但她馬上反應過來,她一腳踹倒隱身暗處的黑衣殺手,用肘頂住殺手的喉嚨,給了殺手致命一擊。
「殺手……出現了!」
眾人大驚,這回,南宮幻雪可是玩真的了!
「大家快跑!」
裴沐瞳一聲斷喝,眾人頓時醒悟,不再與群狼纏鬥,而是選擇狼群無法通行的險路,迅速逃離。
然而,黑衣殺手卻不願就此放過他們。他們頻頻襲擊,大有置他們於死地之意。
「見鬼!」胤楓的情況如此令人心焦,蕭夢離實在沒有多餘的閒心陪這些殺手瞎耗。「幫我照顧胤楓!」
她猛然將懷中的玄胤楓交到秦蔚晴手中,在其餘人尚未反應過來之際,動作迅猛如風,襲向為首的黑衣殺手,尚未待那名殺手反應過來,蕭夢離長鞭如閃電緊緊勒住殺手的脖子,內勁勃發,用力一扯。
瞬間,殺手的頸骨像枯木一樣被輕易折斷,鮮血如潮湧噴薄而出,四肢也喪失了力氣,自然地垂下來。
此情此景,驚嚇了剩餘幾個殺手,他們最強罕的首領竟然這麼輕易地就被這個美若妖精笑意盈盈的女人殺死,這個女人……她未免太可怖了吧!
剛才還寄居著生命的肉體,現在就如失去重量一般,被一條鞭子自然而然地拋了出去。
「怎麼樣,還有誰想上來送死!」
蕭夢離目光冰冷如霜,比這雪山的溫度還要低。她冷眼掃視黑衣殺手,渾身殺氣四溢,帶著凍結世間一切的溫度,讓人心生畏懼。
黑衣殺手生平以殺人為樂,從未體驗過恐懼。而今天面對外表無害的蕭夢離,他們第一次由心底顫抖。伴隨著蕭夢離逐漸逼近的腳步,他們害怕得步步後退。但是只要一想到逃跑的後果——他們將會嘗到比地獄更恐怖的深淵,這就是南宮幻雪的手段——他們寧可以死相拼,說不定還能換得生存。
然而,硬拚的後果就是——
下一瞬間,茫蒼蒼的雪地上只剩一陣被狂風摞倒的黑衣殺手。
有的人像在尋求已經被割下來的腦袋,慢慢地向前傾倒;有的人連最後的悲鳴還來不及發出,便狂噴鮮血,倒地而亡;有的人還未意識到發生什麼,身子已被折成兩半。
狂風過後,只剩下斷了氣的黑衣殺手,和佇立原地的蕭夢離,她看上去分毫未傷。
裴月濤大駭,他一直以為蕭夢離只會些花拳繡腿,只懂得小打小鬧,可沒有想到她的武功竟然絲毫也不輸於自己,而手段卻比南宮幻雪的更加恐怖。真可謂真人不露相,露相非真人呀!
秦蔚晴不由自主地側開臉龐,無法直視這慘無人道的一幕。
裴沐瞳若有所思,他從來不知道蕭夢離在浪淘沙的調教下竟然已經成長為一名武林高手。看來,之前他們都一直太過保護她了,所以他們一直都不瞭解蕭夢離的真正實力。
今日一見,還真是大開眼界呀!
秦蔚晴看向昏沉沉的玄胤楓,幸虧玄胤楓沒有看見這可怖的一幕,否則,憑玄胤楓的善良品性,他如何接受得了自己的心愛之人竟然是個殺人不眨眼的惡魔!
羽君摸摸小鼻子,眸中掠過一抹詫異之色。
看來,一直以來,她都太過小看蕭夢離了!
「愚蠢的生命!」
無視自己造成的慘劇,蕭夢離冷哼。對於自己手染鮮血,她竟然感覺不到絲毫的後悔。她何時變得如此冷血了?是南宮幻雪所迫嗎?其實她也不想舞刀弄槍,如若不是形勢所逼,為了救胤楓早日脫離險境,她也不想採用如此極端的手段!
蕭夢離曾經在心裡暗暗發誓:為了保護自己所愛的人,我可以與天下人為敵——即使那會違背我一直所堅守的道德!為了保護自己所愛的人,即使手染鮮血,即使被千夫所指,即使將來要下地獄,我也再所不惜!
「蕭夢離,我真是小看了你!」羽君輕笑,忽然做出了一個決定。
「小夢離,你過來!」
「嗯?」蕭夢離眼神古怪看向羽君,不解其意,雙腿卻下意識地向羽君移動。走到羽君面前,蕭夢離問:「怎麼了?」
羽君轉身看向身後懸崖峭壁,怪石粼峋,萬丈深淵,雲霧繚繞,深不見底,她故作隨意問:「你說人掉下去會死嗎?」
蕭夢離瞧了眼雲霧繚繞的萬丈深淵,忍不住打個寒顫。她抬頭看向羽君,鄙視她問的白癡問題,沒有好口氣,「你為什麼不跳下去試試!」
「是啊……你怎麼知道我沒有這樣的想法呢?」羽君回頭看著蕭夢離,語氣雖然輕鬆,神態卻極為認真。
啥咪?!
蕭夢離怔忡,吃驚瞪大眼睛。
靠!臭羽兒,你想自殺啊!
聽見羽君的話,裴沐瞳心頭驀然一驚。再看羽君毫無玩笑之色的表情,他忍不住心存憂慮,他走到羽君身邊,拉住羽君的手,關心地警告:「羽兒,不要胡言!」
羽君淡笑不語。
清風吹拂,立於高山之巔,三人相互對望。雲淡風清,白雪皚皚,天與地都是如此安靜,耳邊除了彼此的呼吸聲,竟然沒有第二種聲音。
羽君腳步微微後退半步,落在了懸崖邊上,腳底下的石頭開始滑脫,碎石如雨點般凌空飛舞。
「羽兒!」
裴沐瞳見狀大驚,以為羽君是來真的,手掌情不自禁往上移,緊緊握住羽君的手腕,想將她拉回來。冷不妨羽君身體往後一仰,腳往後滑,故意向後傾倒,順帶拉著裴沐瞳也順勢往前傾。
「沐瞳——」
蕭夢離距離裴沐瞳和羽君最近,見此情形她臉色大變,連忙伸手拉住裴沐瞳的另一條手臂,用力欲將他拽回。
羽君突然一個巧妙的轉身,斜斜地從裴沐瞳身邊滑過,穩穩站定了身子。裴沐瞳在貫性的驅使下順勢前傾,直直往山崖下掉去。他瞪大眼睛死死盯住羽君平靜無波的容顏,難以置信她竟然會如此狠心地陰他。
羽君目光平靜地注視著裴沐瞳驚詫與困惑交織的眼神,明明她只要一伸手就能夠救回裴沐瞳,然而她卻沒有伸出那只救援之手的意思。
「沐瞳——」
因為想拉住裴沐瞳往山崖下墜的身子,蕭夢離死命地拉住裴沐瞳的手臂,她被向下墜落的強大吸引力牽得往前急走幾步,剛想穩住身子,卻不料腳底山石也開始剝落,身子一下子失去重心,凌空往下墜。
「啊——」
「夢離——」
「沐瞳——」
「不要——」
山崖上傳來秦蔚晴撕心裂肺恍若失去全世界的痛苦尖叫以及裴月濤失神驚詫無措的呼喚,裴沐瞳眼睜睜地看著蕭夢離與自己一同墜下山崖。他緊緊抓住蕭夢離的手,試圖縮小與她的距離,然後,將她緊緊護在懷中。
不管此刻有多麼危險重重,他心中只有一個信念,她不能有事!
在凜冽呼嘯的寒風狂雪之中,裴沐瞳清楚地看見高高的山崖之上那雙玫瑰色如艷陽般璨燦瀲艷的瞳眸中一閃而過的痛苦之色。
羽兒……
為何?
你明明也是不捨的,
你為什麼要這樣做……
為什麼……
小小的人影急速往山崖深處墜落,片刻之間已不見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