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書房,黯紫色的花梨木書桌上擺滿了來自全國各地的奏折,花非霧撿起一本隨手翻了翻,又重新扔回去,重重在椅子上坐下,雙手抱頭,滿臉疲憊之色。從後跟上的宇文敖撿起被花非霧拋下的奏折信手翻了翻,眉頭一挑,露出玩味的表情,「又是一份請求辭官歸隱的折奏,雲濤鶴這是在逼迫慕榮爾雅向他低頭呀!」
「這樣的奏折我一天接到幾百份,全部來自全國各地各州府衙門,他們全部都是雲氏和秦氏一派的人。我聽兵部侍郎說,兵部每天接到請辭的將領也不在少數。」
「如此大規模的辭官潮一旦處理不當,必釀大禍。慕榮爾雅一時之間根本沒有辦法找到這麼多人填補他們的空缺。新帝登基,臣心不服,朝政不穩。慕榮爾雅想穩定朝綱,必須向雲濤鶴妥協。」
「四位輔政大臣,自成一派。尹清揚和裴沐瞳從個人情感和利益的角度,他們會站在慕榮俊一邊。雲飛遙是雲濤鶴最寵信的兒子,自然站在父親一方,剩下你……雖然你大部分時間都站在雲氏一方,不過……」宇文敖唇角上揚,語帶調侃,「正所謂世上只有永恆的利益,沒有永恆的朋友,在利益得失面前,你是最有可能被拉攏的對象——至少在慕榮俊眼裡是這樣看的。再說了,慕榮俊還是你的恩師。恩師如父,如果我是慕榮俊,一定會派人來見你。」
打開羽扇,悠閒地搖著,花非霧笑容自得詢問:「你覺得,他會派誰來?」
宇文敖尚未回答,門口傳來管家的聲音,「老爺,門外有貴客到訪。」
「貴客?」花非霧朝宇文敖揚眉,露出「瞧吧,一說曹操,曹操就到」的表情,宇文敖回以了然一笑。花非霧對門外的管家道:「是何貴人?」
管家回答:「她沒有說姓名,只是請小人將一塊腰牌轉交老爺。她說看到腰牌,老爺自會明白。」
「哦?拿進來!」
管家推門走進書房,雙手捧著腰牌畢恭畢敬交到花非霧手上。花非霧撫摸著墨綠色翡翠腰牌上刻著的「敖」字,長歎一聲,「果真是她啊……」
「夢離?」看見墨綠色的翡翠腰牌,宇文敖一眼認出,這就是潼關一別,他贈送給蕭夢離的信物。雖然早就料到慕榮爾雅派來的說客會是她,但是當她真的來了,他的心還是忍不住雀躍。「她在門口?」
「回宇文將軍的話,小人已將她請至前廳。」
「好!我們這就出去!」
……
簡單雅致的客廳,蕭夢離靠坐在花梨木雕花椅上百無聊賴的喝著茶,雖然花非霧的宅院看起來清簡單調,毫無起眼之處,一點也不像一個朝庭一品大員的住所,然而識貨的人一眼便能夠看出,掛在牆上的書畫全部出自名家手筆,傳世之作,價值萬兩;擺放在茶几桌案上的青花瓷全部都是上上之品,而且年代久遠,價值不非;桌椅選用的是上好木料,雕工精刻;茶清香甘甜,應該是杭州西湖上好碧羅春。
果真是敗絮其外,金玉其中呀!花非霧真是一個懂得做足表面功夫,用最質樸無華的外表蒙蔽世人的奸臣!其心計之深果真不容小瞧。
正在對花非霧進行一個外部評估,聽見客廳門口漸行漸近的腳步聲,蕭夢離知道,她等的人來了!
咦,好像買一送一來了兩個!
另一個不用問,一定是宇文敖了!
放下茶杯,低頭玩弄著自己的手指,輕撫塗著桃花色指甲油的指甲蓋,滿臉無聊的悠閒之。聽見腳步聲走近廳門,她抬頭,側臉,露出優雅的笑容,笑臉迎人道:「大哥、二哥,別來無恙!」
「夢離!」
笑臉相應,花非霧在行至蕭夢離面前時停了停,復又走上主位,瀟灑落座。
「夢離……」
宇文敖快走兩步來到蕭夢離,展開雙臂似想與她擁抱,復又頓住。他抬頭看了眼坐在主位上似笑非笑看著自己的花非霧,悻悻放下雙臂,朝蕭夢離點點頭,道:「很久不見……」
「大哥,很久不見。」
蕭夢離故作沒有察覺到花非霧與宇文敖之間的暗潮湧動,她朝宇文敖優雅微笑,禮貌問候。
在蕭夢離對面的座位上坐下,管家為他和花非霧奉上熱茶。蕭夢離若有所思地看了新上任的管家一眼,唇角含笑,「二哥可是在怪責小妹?」
花非霧端起茶杯呷了口,悠哉游哉回答:「不忠之人留在身邊何用。」
「倒是。」蕭夢離點點頭表示同意,倒也不再多說什麼。
見蕭夢離不再做聲,花非霧掀起眼皮悄悄瞅了蕭夢離一點,發現蕭夢離正跟自己同樣悠哉游哉地喝著茶,全然一副自在家中的隨意,完全沒有搭理自己的意思。
心中暗歎,蕭夢離心機之深沉絕對不亞於自己。
這邊兩人在比拚耐性,那邊宇文敖最先沉不住氣了,他雙目灼灼直視蕭夢離,火辣辣的目光幾乎要將她燒穿一個洞,「夢離,你最近……可好?」
「承蒙二位哥哥關照,妹妹好得很。」蕭夢離語帶譏誚,話裡有話。
宇文敖一怔,花非霧一笑,宇文敖抬頭看向花非霧,花非霧羽扇輕搖,看著蕭夢離說:「三妹可是在怪責哥哥今日朝堂之上沒有幫慕榮爾雅說話?」
蕭夢離勾唇嫵媚一笑,眸光流轉,紫羅蘭的瞳眸變幻著詭異的色彩,她扯唇輕巧答道:「妹妹怎敢。」
宇文敖不希望難得的短暫相聚因為蕭夢離與花非霧的政見不和而鬧僵,他說:「三妹,難得你我兄妹相聚,今日我們不談朝事,只論舊情。」
「也好,客隨主便。」
三人隨意地寒暄著,不過是分別後的種種,偶爾談到蕭夢離現在的生意規模之大,甚至已經涉足天機國,宇文敖甚感欣喜,讚歎蕭夢離確實是個做生意的好料子。蕭夢離以笑作答,也稱讚宇文將軍之威武雄風名震天下,花尚書之睿智遠見震懾朝堂。
彼此客套,似乎已經沒有了當初在追風寨時的親密無間。到底是所處陣營不同,彼此之間雖然不是刻意,卻已經下意識地有了疏離之感。
聊到最後,竟然已經無話可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