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榮俊進宮面聖,蕭夢離留在醉仙樓等消息。等待的時間最是痛苦,蕭夢離無聊得緊,便拉秦蔚晴陪她一同下圍棋。棋剛落五字,便聽見門外店小二的敲門聲,「蕭夫人,門外有客人找。」
有客人?莫非是慕榮俊?這麼快就有消息了!
「快請!」
登登噠噠的腳步聲遠去,蕭夢離繼續跟秦蔚晴下棋。棋落八子,門外復又響起店小二的敲門聲,「夫人,客人來了。」
「請進!」
房門打開,蕭夢離隨著慢慢敞開的房門緩緩轉過頭來。然而,她並未如願看見慕榮俊,她看見了裴沐瞳和尹清揚。
略微怔忡,轉瞬回過笑顏,蕭夢離笑臉相迎,「稀客呀!真是稀客!二位快請進!」
店小二退了下去,識相地幫他們帶上房門。尹清揚朝蕭夢離淡淡一笑,走到蕭夢離身邊,俯身看蕭夢離與秦蔚晴的棋局,聲音輕若春風,「可是清風貿然來訪,打擾了二位下棋?」
「哪裡!尹侯爺無論何時前來都是貴客,夢離自當棄履相迎。」蕭夢離微笑道。
與蕭夢離的心結已經解開,裴沐瞳毫不避嫌地在蕭夢離身邊坐下,拾子落下一枚,對秦蔚晴笑道:「許久不曾下棋,棋藝大約都生疏了,還請秦公子手下留情才好。」
「哪裡!裴將軍客氣了。」秦蔚晴笑答,毫不猶豫地接下裴沐瞳的挑戰。
蕭夢離撇嘴,在桌子底下悄悄踢了裴沐瞳一腳,裴沐瞳彷彿早有所料般動作敏捷閃過,蕭夢離皺眉,不悅道:「狐狸,你是怎麼找來這裡的?」
「你覺得你們進京還是個秘密嗎?」執黑棋落下一子,裴沐瞳托腮看著蕭夢離,調侃道。
「什麼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裴沐瞳,你……」
眼見蕭夢離要發火,一旁的尹清揚清潤的嗓音如一汪清露,剎那間澆滅了蕭夢離的滿腔怒火,他說:「蕭夫人莫惱。沐瞳只是想告訴你,你攜家眷進京一事,除了國師知道,我們也知道,就連雲丞相恐怕也已經知道了。」
抓頭!她就知道見過慕榮俊後事情會變成這樣!
彷彿洞悉蕭夢離內心所想,尹清揚說:「與國師無關。」
「呃?!」
蕭夢離尚未回過神來,又見指尖捻子的裴沐瞳悠哉游哉地說:「你大概不知道,自從你上一次在京城法場上的那麼一鬧,你現在已經成為各方人物重點關注的對象。別說慕榮俊安排了眼線在百花鎮,就連雲濤鶴和秦王爺也安插了眼線在你的離園之中。你以為只要你住在百花鎮,遠離京城是非,你就安全了嗎?」
「離園有奸細?!」蕭夢離聞言心驚,擔憂道,「那歌兒和鏡月他們……」
「他們能安插奸細,我們就不能夠安排我們的人嗎?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再說了,不是還有浪淘沙和酒千盞在嘛,暗門的人也在暗中保護,你也不必過於擔心。」
聽見裴沐瞳的話,蕭夢離懸著的心稍稍放下,她開始有點後悔沒有帶夜歌、水鏡月和玄胤楓一同上京。遠在萬里之外的百花鎮,總是擔憂的,倒不如放在身邊日夜守著來得踏實。
看著閒閒一副故作姿態的裴沐瞳,某女毫不客氣地說:「喂——裴狐狸,你特意來此不是就為了告訴我這件事的吧?還有什麼事,一併說了吧!」
狐狸眼半瞇,斜斜睨著蕭夢離,某男風情萬種說:「自然是想念你了,想來看看你。」
蕭夢離「……我嘔——」
「裴狐狸,正經點!」如果說夜傾城是只勾魂攝魄的魅狐狸,那麼裴沐瞳就是只老奸巨猾的臭狐狸。她覺得每一次跟裴沐瞳對話,總要消耗她不少腦細胞。
還是尹清揚心善,回答了蕭夢離,「國師進宮面聖,他的去意,相信你比我更加清楚。」
「嗯。」不就是替我傳話,好讓我能夠早日看見皇帝表哥嘛。
「而陛下此次召你進京的用意,我們比你更加清楚。」
「所以?」雖然清楚,卻不會告訴我,你想這樣說,對嗎?
「所以,我想提醒你一句,未雨綢謀,慎防雲濤鶴。」
蕭夢離挑眉,果然呀,她就知道,這件事果然跟雲濤鶴有關。
「尹侯爺,你可會告訴我,皇帝表哥急召我進宮究竟所為何事?」總不見得是為了警告我慎防雲濤鶴這樣一件小事吧!
然而,尹清揚果然如蕭夢離所料,拒絕回答,賣了個關子,「等見到陛下時,你就明白了。」
蕭夢離「……」
裝神秘!靠!
裴沐瞳悠哉游哉落下一子,指尖夾起另一枚黑子在指縫間把玩著,另一隻手輕輕撫過耳邊垂發,媚笑道:「雲濤鶴可不是個好對付的主兒,你可別不把我的話放在心上。到時候吃了虧,你就知道後悔了。」
「切!」你也不瞧瞧本小姐是什麼人!本小姐可不是什麼善男循女,又豈會任人欺負而不還手!
「裴沐瞳,尹清揚,你們來找我就為了這些無聊的事情嗎?如果不是,請有話直說。」蕭夢離耐性差不多用完了,她正色道。
「這麼快就沉不住氣了?夢離,你的脾氣可真大呀!」裴沐瞳玩味道。
「你——」蕭夢離怒極。不是氣裴沐瞳,而是氣自己。她發現自己在面對裴沐瞳時總會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為之失態。
「蕭夫人,裴兄跟你開玩笑呢,不要在意。」尹清揚溫柔圓潤的嗓音不可思議的安撫了蕭夢離燥動的心。
秦蔚晴抬頭看了看尹清揚,又看了看裴沐瞳,在棋盤上落下一子,微笑道:「夢,裴將軍跟你開玩笑呢!你難道沒有看出來?」
「呃……」蕭夢離搔搔頭。雖然她也這樣認為,可不知為何,面對裴沐瞳時,她總是會激動,會煩躁,會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
「夢,你可知道宇文敖進京一事?」收斂滿不正經的笑臉,裴沐瞳認真地問。
「知道。」玄影說你跟宇文敖同日起程進京。
「那你可知宇文敖帶了三十萬將士進京,現在就安紮在京城附近一百里的青銅山上。」
「啥?」三十萬將士!天哪!守衛京城的將士只有十萬,又怎能抵擋宇文敖的三十萬精兵強將。
「沐瞳,告訴我,你也有帶兵進京的,對吧?」蕭夢離滿懷期待問。
裴沐瞳笑笑,故作輕鬆道:「裴家軍主力,不過萬餘人。」
「啥咪?!」萬餘人?!裴沐瞳,你在跟我開玩笑,對吧!
「沐瞳沒有騙你。」尹清揚說,「天機國飩兵邊境,虎視眈眈,沐瞳恐防邊境戰況有變,不敢抽掉大部隊進京,只有萬餘人隨行。」
「一旦宇文敖發動政變,你們告訴我,你們想用這萬餘人守住京城?」蕭夢離瞪大眼睛,吃驚地看著裴沐瞳和尹清揚,「你們明知京城中雖有將士十萬,然而有三分之一調配在雲飛遙旗下,三分之一在慕榮爾雅旗下,剩下三分之一在裴沐瞳手中。你們想憑這僅僅不足十萬餘人抗擊三十萬之眾,荒唐之至!」
「確實荒唐!」裴沐瞳贊同蕭夢離的觀點。他目光灼灼直視蕭夢離,自嘲道,「再荒唐的事情我都做過,又何懼於再荒唐一次!」
尹清揚說:「或許荒唐,卻並非全無勝算。形勢將會如何發展,全看雲濤鶴、秦王爺和花非霧、宇文敖接下來的行動。」
「皇帝表哥此次病重可與他們有關?」
「絕對脫不了干係。」
蕭夢離沉吟,問:「尹侯爺,你與玄胤浪的會談如何?」
尹清揚淡淡吐出兩字,「無果。」
「無疾而終?」
「玄胤浪故慮太多,難以下定決心。既然談下去也不會再有結果,不談也罷。」
「這樣啊……」
蕭夢離摸摸下巴。這可不是什麼好消息!非常之不好的消息!
「如果……我是說如果。如果雲濤鶴當真發生政變,你們有幾成把握能夠守住京城?」
「在沒有任何增援部隊的情況下守住京城?以不足十萬餘人對付三十萬餘人之眾?」裴沐瞳扯唇冷笑,「送你四個字——天荒夜談!」
蕭夢離心驚。就連戰神裴沐瞳都毫無取勝的信心,如若當真打起仗來,皇帝駕崩,京城失守,百姓生靈塗炭,流於戰火,軒轅王朝亦將不復存在。
「當真毫無希望?」
「明知不可為而為之,即使只有萬分之一的可能性,我亦不會放棄!」緊握放在棋盒上的手,裴沐瞳雙目炯炯有神,堅定道。
尹清揚雲淡風清地說:「並非全無希望,我會盡我所能阻止,希望這樣的慘劇不會發生。」
蕭夢離沉默。她問出了一個困撓自己以久的問題:「花非霧和宇文敖為什麼要幫雲濤鶴?雲濤鶴為何要謀朝擅位,他難道想自己做皇帝嗎?」
「蕭夫人,說起花尚書和宇文將軍,恐怕你比我們更加熟悉他。」
呃……貌似是喔。
「那麼,我換個問法,你們可知道花非霧和宇文敖是怎麼跟雲濤鶴和秦王爺走到一起的?」
「具體情況並不清楚。花非霧最開始表現出相當獨自的一面,並不與任何一邊來往。他會站在雲濤鶴一邊,的確出乎我們的意料。」尹清揚不得不承認,他也有看走眼的時候。
蕭夢離若有所思。如此看來,她除了親口向花非霧求證外,別無他法。
還有宇文敖,他到底是怎麼想的呢?他當真想要背負上叛國的罪名,踏上一條不歸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