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裴沐瞳一顆擔憂的心卻並未因為她的體溫而平靜,「夢,聽我一句勸,見洛霽楠,千萬小心。」
夕陽漸落的山間,忽而升起陣陣薄霧,慢慢的隨著風兒攏過山腰。蒼青色的樹葉在如煙似霧的籠罩中,遠遠近近,似朦朧似清晰,高高低低中,如置身仙境。
那煙霧自遠方山中升起,不似一般輕煙,凝而不散,慢慢的逐漸罩上整個山谷。不是青色的煙,也不是白色的霧,而是粉粉的桃紅,帶著幾分紫氣,看上去極慢極薄的煙霧,卻在蕭夢離的愣神間已經侵入了大半個山谷。
「這……」
「夢,怎麼了?」
「這片煙霧……好古怪……」
「煙霧?什麼煙霧?」
「粉紅色的,有點紫,好像……好像山氣……」
「山氣?」微怔之下,裴沐瞳臉色驟然大變,疾聲驚呼,牽引起一陣劇烈的咳嗽,咳得他心肺都彷彿要咳出來了,「快——咳咳咳——快躲——咳咳咳——快——」
蕭夢離連忙輕拍裴沐瞳的後背,為他順氣,「沐瞳,你先不要著急,有話慢慢說,慢慢說。」
「屏息,閉氣!煙霧有毒……」
未及細言,粉色煙霧已朝他們籠來,玄影攬住蕭夢離和裴沐瞳的腰身,急躍而出,腳尖輕點樹枝,步法輕快,有如雄鷹,飛躍煙霧之上,穩穩落於一處巨岩,身後粉色煙霧瀰漫,身前卻是一片清淨天空,碧花掩影間,木屋若隱若現。
「迷蹤陣……」
玄影腳步落下之時,裴沐瞳細若蚊蠅的聲音吐出三個音符,被山風一吹,消散了。
「迷蹤陣?」
蕭夢離正在納悶,忽聽身後傳來冷如冰霜的清緲聲音,「不錯,上古奇陣迷蹤陣。你是怎麼知道的?」
三人慢慢回首,身後是一間雕花掩影的木屋,木屋前的花圃裡種滿各式草藥,淡淡的藥香飄散風中。
木屋前站著一個白衣男子,單薄的衣衫,下擺在風中輕輕擺動,髮絲銀白如雪,隨風飛揚,近似透明的臉,絕世孤立。直挺挺的鼻樑冰白色的唇,竟沒有半分生人氣息。說他是死人嗎?卻又有著臨風欲仙的風露之姿。
他冰眸冷然,定定站在那裡,有如剛剛下凡的仙人,靜靜的俯瞰人間百態,人世間一切喜怒哀樂全與他無關。他冰冷地盯著他們,銀色的眸子裡沒有任何情緒,沒有任何屬於人類的慾望,身上飄灑著淡淡的飄渺氣息,與這絕仙聖谷,融為一體。
「你就是洛霽楠?」瞧他那副不食人間煙火的仙人之姿,定然是他無疑。
「你們是何人?竟敢闖入絕谷之中?是誰告訴你們入谷路徑?」
蕭夢離答非所問,「我們是來求醫的。」
「不治!」
「為何?」
「不想治!」
「醫者當以治病救人為己任,悲抿天下蒼生,你見死不救,枉為醫仙。」累了這許多天,竟遇上這麼個強脾氣,蕭夢離胸中的惱火瞬間被激燃,口氣相當沖。
「哼!」洛霽楠神色冷冽,不動半分。
玄影見夫人和洛霽楠幹上了,連忙拱手道:「神醫莫怪。我家夫人累了這許多天了,脾氣不好。說話沖,得罪了醫仙,還請見諒。請醫仙仁心妙手,治一治裴公子。」
「你姓裴?」冰眸掃過被包得像個粽子似的看不清容顏的男人,洛霽楠冰冷的神情似有所動。
「在下裴沐瞳……」
「裴沐瞳!」
洛霽楠神色驟變,雙眸迸發出冷冽之光,其中的憎恨即使蕭夢離這個局外之人亦能夠感受得到。
哇塞!這臉變得好快呀!剛才還是個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這會兒怎麼就突然變成復仇王子了!裴沐瞳這廝該不會曾經在某時某地得罪過洛霽楠吧?是搶了他的未婚妻,還是勾搭了他的老婆,還是怎麼著?怎麼一副想殺人的表情?怪哉!怪哉!
「洛霽楠……」
「裴沐瞳,你還沒死!」好橫的口氣,就好像恨不能吃其肉,飲其血。
輕咳兩聲,裴沐瞳淡淡道:「我沒有死,讓你失望了……」
「哼!不忙事兒,你很快就會死了。」洛霽楠冷冷道。
「是的。我身中冰火蠱,天下無藥可救……」
「你會救他嗎?」
蕭夢離一雙水眸牢牢鎖住洛霽楠,滿懷期待問,「你會救他嗎?」
冷瞥蕭夢離一眼,竟在看見蕭夢離臉龐的瞬間怔愣,心思回轉,他掩去眸中神色,淡然道:「你是何人?」
「蕭夢離。」
「這是她給你的名字?」
啥咪?
「這是我的本名。」
洛霽楠白得近乎透明的手指輕輕撫上耳際順發,慢慢的擼著,神色淡淡如霜,舉手投足間都優雅得近乎完美,不帶一絲風痕,讓她就這麼癡癡傻傻的看著他的動作,竟然沒有勇氣再次出口打擾,似乎自己站在他面前,就有種褻瀆的罪惡感。
「你不是蕭夢離,你是誰?」
啥毛子胡話?
「我就是蕭夢離。」
蕭夢離?她說她叫蕭夢離?難道這就是她送給她的名字嗎?
蕭夢離……蕭夢離嗎……
隱約清河孤舟棲,當年繁華悵夢離。
蕭夢離嗎?
……
紅燭垂淚,熏香裊裊,茶香芬芳,暖不了一室清冷。
端坐在茶几旁,手中舉著茶杯,似飲非飲,似嘗非嘗,四目相觸,相顧無言。
「楠……」
一聲清音,有如夜鶯低吟,清新悅耳,帶著萬般無奈。
眉頭輕跳,多年默契,無須多言,他已知道她想說什麼。
「不救!」
決絕,毫無迴旋餘地。
「楠……算我求你……」
「不救!」
冷漠,不改心中決意。
「楠……不要如此絕情……」
「是我絕情,還是他無情!」
銀白冰眸閃爍著冷冽之光,其中憤恨有如利刃,欲將其千刀萬刮,以洩私憤。
「楠……你們是朋友……」
「我洛霽楠沒有這樣忘恩負義的朋友!」
氣氛變得壓抑。
歎息,放下手中茶杯,自茶几旁站起,緩緩踱至窗戶。斜斜的月光透進窗欞,拉出長長的身影,若是此刻有人看見,定然驚歎,這般人間絕色的女子若只得一瞥,亦已然此生足矣。
月光柔柔的灑在她身上,美得絕世,有如月宮仙子偷下凡間,又似修煉千年的狐妖幾欲乘風歸去。美得如此不真切,如夢,如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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