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了裴沐瞳,為他關好房門,來到玄胤楓的睡房門前,恰見守在門外的玄影。玄影看見蕭夢離連忙向她躬身行禮,蕭夢離扶起玄影,淡淡道:「我已經不是王爺了,以後見我無需多禮。」
玄影恭恭敬敬道:「在玄影心中,無論是否王爺,您都是玄影的主子。」
拍拍玄影的肩膀,由衷而發:「這麼多個月,辛苦你了。」
玄影身子微顫,倒退半步躲開蕭夢離的手,謙恭道:「這是屬下應該做的。」
「你呀,什麼都好,就是這性子……」蕭夢離搖頭,你的奴性太重,啥時候才能夠改改呢!
「夫人是來看玄胤楓的?」
「嗯。」
「胤楓剛睡下,是否需要屬下……」
「不用了。胤楓累了,讓他好好休息。」
轉身正欲離開,突然想起什麼,轉身問玄影,「沐瞳的傷當真無藥可救?」
玄影微怔,旋即回答:「裴將軍所中之毒十分罕見,不似軒轅王朝之物,屬下一時無法查清……」
「是南疆的冰火蠱。」
聽見聲音,二人同時回頭,只見院中梧桐樹下,浪淘沙正靜靜站在那裡看著他們。
「師傅……」蕭夢離一聲輕喚,恭敬地問:「師傅說沐瞳中的毒是南疆的冰火蠱?可有解救之法?」
邁步向他們走來,浪淘沙不答反問,「你先告訴我,那個男人究竟是何人?」
蕭夢離尚未答話,一旁的玄影道:「不知道前輩可曾聽說過鬼面寒刀血沙場的『修羅將軍』?」
「修羅將軍?!」浪淘沙聞言驚詫,「他是裴家人?」
「是!」
冤孽!真是冤孽!這難道就是所謂的因果循環嗎?
見浪淘沙神色不對,蕭夢離心中疑問頓生,「師傅認識沐瞳?」
「不認識!」他沒有說謊,他確實不認識裴沐瞳,只是對於裴家……
搖頭,該來的還是躲不去呀,「如果你想解冰火蠱,只能去求一個人。」
「誰?」
「絕谷醫仙——洛霽楠。」
「可是傳聞中能生死人,肉白骨,卻又冷血殘忍,萬金不救,必須以命換命才願意救人的醫仙洛霽楠?」玄影問道。
「不錯,正是他。此人雖然醫術高明,卻是無心之人,非得以命換命方願相救,因此,為江湖上眾多醫家所不恥。此人神龍見首不見尾,沒有人知道在哪裡能夠找到他。」
「師傅剛剛不是說絕谷嗎?那麼在絕谷應該能夠找到他。」
浪淘沙聞言眼睛微微瞇起,「夢離你當真打算前往?」
「是!」蕭夢離堅定地回答了浪淘沙,「即使只有一分希望,我也不會放棄。」
「為何?你可知洛霽楠救人的條件是以命易命。你與裴沐瞳是何關係?他值得你以命相抵?」
「朋友。」
「只是朋友。」
蕭夢離清清緲緲一笑,有如月夜籠紗,淡淡道:「謝師傅忠告,夢離謹記在心。只是裴沐瞳我必須要救,師傅無須多言。只希望師傅在我不在的日子裡好好照顧夜歌和玄胤楓,也算了了我一樁心事。」
深深凝視笑容自若的蕭夢離,浪淘沙發現自己從來都不曾瞭解這個女孩子,她是驕傲的,亦是善良的,她是執著的,也是堅強的。她看起來似乎時時刻刻都在為自己打算,其實更多的時候她是在為別人拚命。
「夢離,師傅必須提醒你——尋訪洛霽楠,千萬小心!」
「謝師傅。」
「夫人,我跟你一起去。」玄影主動請纓。
「好。」蕭夢離早就打定主意,即使玄影不開口,她亦要玄影前往,想她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怎麼扛得動裴沐瞳這個大男人呢!
(一旁飄來小翼羽鄙視的目光:你手無縛雞之力?我嘔——)
……
刑場之上,午時三刻已到,玄胤浪坐在高高的監斬台上,凝視著台下垂頭而跪神色淒迷的女人,拿簽令的手在微微顫抖。
一聲鑼鼓,午時三刻已到,行刑——
玄胤浪高高舉起手中籤令,
「斬——」
簽令落地,伴隨著數顆高高懸掛的心在那一刻破碎成片,鮮血淋漓。
「斬——」
劊子手高舉手中鋼刀,重重揮落——
「嚓——」
「不——」
他眼睜睜看著自己心愛的女人慘死在自己面前,鮮血染紅了世界,四周剎那間寂靜無聲,就彷彿整個宇宙空間都安靜下來……
短短的一分鐘卻像無數個慢動作無限回放,他眼中只見刀起頭落血濺百步的剎那……
一群金毛獵狗尋食而至。
濃郁的血腥味兒刺激著獵狗的所有感官神經,它們蜂擁而上,圍著那具血淋淋的屍體爭相搶奪,分而食之,別說骨肉了,就連一寸毛髮也不放過,彷彿不將屍體舔食殆盡,它們絕不心甘。
「不——」
一聲尖叫撕吼,從睡夢中驚醒,渾身大汗淋漓,如置深潭,只覺一雙溫柔的手輕輕撫過他緊鎖的眉角,只聞一個溫柔的聲音在耳畔輕輕響起,「做噩夢了?」
轉身看著身旁女人,淚水潤濕眼眶,他抱著她,情不自禁,淚灑衣襟,「夢……夢……夢……我又夢見你被斬首的那一幕……我夢見你死了……告訴我,這只是一場夢……這只是一場夢……」
「楓兒……」輕歎,千言萬語如梗在喉,想說,卻不知如何安慰,「楓兒……我沒有死……我又回來了……你瞧,我這不是好端端的在你面前……」
「可是……我怕……我怕你會消失……我怕一眨眼你就會消失……」迷醉的曼陀羅花香,是她身上獨有的味道。玄胤楓抬頭癡癡凝視著蕭夢離,低低地訴說內心的擔憂。
「傻瓜!」溫柔地將玄胤楓攬入懷中,輕拍著他的後背,蕭夢離柔聲安撫,「楓兒,我是人,不是神仙,不會『嗖』的一下就消失……」
「可是……我明明看見你被……」
「斬首?」
「嗯……」吶吶的應著,心底的不安之感有如漣琦,越擴越大。
「傻瓜……」輕歎,蕭夢離柔聲說出那個埋藏在心底已久從未對任何人提起的秘密,「是仇千立救了我。」
「國師?」玄胤楓聞言抬頭,詫異看著蕭夢離,「是國師大人救了你?」
「嗯。」
「為何……」
「大概他覺得我還有利用價值吧。」蕭夢離自我解嘲。如果有一天她失去利用價值,仇千立是第一個要她死的人。
「夢……」
不想再提起不高興的往事,蕭夢離伸手把小戀夢從床榻旁的搖籃裡抱起,放入玄胤楓懷中,溫柔地說:「楓兒,你瞧瞧,我們的寶寶……我們的小戀夢……」
「寶寶……」接過蕭夢離懷中的寶寶,凝視著那胖乎乎的小臉蛋兒,紅紅的小鼻子,嫩嫩的小嘴正一圈一圈吐著口水泡,他溫柔地撫摸著寶寶,眉宇間流露出慈父的溫柔。
「楓兒,以前是我對不起你。從今天開始,我蕭夢離別的不敢保證,我答應你,雖無錦衣玉食,雖不能天天山珍海味,但只要有我在一天,我就會好好照顧你和寶寶……」溫暖的懷抱和家的溫馨,是我唯一能夠給你的報答……
「夢,夜歌公子是你的夫君,對嗎?」
「是的。楓兒,你會介意嗎?」
「不。」玄胤楓輕輕搖頭,溫馴靠在蕭夢離懷中,輕輕地說,「我只要能夠留在夢的身邊,我就心滿意足了,其他的事情,我都不會介意。」
「楓兒,你太善良……」你跟歌兒一樣傻,一心只為了我,從不為自己考慮……
「夢,我愛你。你是我的妻主,一切事情,我只願以你為尊。」
「傻瓜……」
這樣的癡兒,讓人如何不憐,讓人如何不疼,讓人如何放得下呀……
蕭夢離自嘲:這一輩子,她算是栽到玄胤楓手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