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千盞華燈,萬點星輝。
夜晚的醉仙樓燈火輝煌,雖然沒有擁擠喧囂的人群,卻有一分別樣的清靜華貴,讓人回味久遠。
軒轅逸雲下了馬車,腳步剛踏上醉仙樓門口的台階,紅漆大門上一副金字表裝的對聯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綠韻悠悠今勝古,香茗似酒醉行人。」
輕吟著,軒轅逸雲情不自禁讚歎,「好字,好詩,好意境。」
「此聯是軒轅夢親筆所書。」裴沐瞳在旁輕聲道。
軒轅逸雲點頭,眸露憾色,「夢妹文采風流,博古通今,可惜了……可惜了……」
一旁的刑部尚書不識趣道:「軒轅夢枉顧皇恩,叛國叛民,罪有應得。公子不必為這種人傷心。」
裴沐瞳眉頭輕皺,正欲開口駁斥,忽見醉仙樓內一身青衣爾雅的風憐情含笑迎出,恭敬道:「黃公子請——諸位大人請——」
軒轅逸雲上下打量風憐情一番,心中暗讚,一旁的小路子悄聲道:「這位公子就是無憂王爺的大侍郎風憐情。」
軒轅逸雲朝風憐情點點頭,風憐情將軒轅逸雲一行人引上三樓最左邊靠裡的包廂——玉竹閣。
玉竹閣裡,竹香繚繞,清雅安靜。翠綠色的碎花餐桌上早已備好了雨落揚特意釀製的「玉竹醇」和幾盤涼茶。風憐情請諸位大人入座後,為諸人一一斟滿水酒。隨後他側身立於一旁,恭敬地問:「不知黃公子想點何菜?我即刻命廚房準備。」
小路子代為回答道:「就點醉仙樓的招牌菜。把好菜全部拿上來。」
風憐情含笑道:「稍等!」他躬身而退。
裴沐瞳與軒轅逸雲耳語幾句後,轉身跟著風憐情離開。
廚房裡,秦蔚晴圍著爐頭正幹得熱火朝天。雨落揚在一旁端端盤子,遞遞鍋鏟,即使是這樣簡單的小事,也顯得手忙腳亂。小若將洗乾淨的菜分類放好,又開始切肉絲,跺雞塊。風憐情和裴沐瞳走進來時,正看見秦蔚晴將釀好的豆腐放進蒸籠。
「蔚晴,客人已經到了,準備得怎麼樣了?」風憐情問。
「很快!馬上!」秦蔚晴一邊往燒紅的鐵鍋裡加油加蒜加姜,一邊放進洗淨的生菜,「把鹽給我。」
他接過雨落揚遞來的鹽水,灑進鍋裡,蓋上鍋蓋,然後對風憐情說:「杞子圓肉紅棗烏雞湯已經熬好了,你可以上菜了。」
「好!」風憐情端了湯,放好碗碟,轉身往三樓雅間走去。
裴沐瞳這裡瞧瞧,那裡看看,從不下廚的他對廚房裡的一切都充滿了好奇。他不嫌廚房裡悶熱,不怕油煙味兒重,認真看秦蔚晴加這個,放那個,轉眼一盤香噴噴的蒜蓉生菜就這樣誕生。
不愧是曾經風糜京城的醉仙樓的大廚,其動作之麻利,廚藝之精湛,已趨神境。即使是再普通的家常小菜,到他手裡也能變換出另一種新花樣,色香味美,款款精緻,看他做菜,不單單是一種味覺享受,更是一場視覺盛宴。
「有你這個活招牌,醉仙樓倒不了。」
聽見裴沐瞳的話,秦蔚晴轉頭看了裴沐瞳一眼,又將視線放回爐頭。他一邊翻動手裡的鐵鍋,一邊說:「廚藝再好,也要有人懂得欣賞;菜再好吃,也要有人願意花錢。」
「你放心,只要醉仙樓重開,憑你的手藝,一定能令醉仙樓客似雲來,重振昔日雄風。」
「希望!」只要你們官府不找我麻煩,醉仙樓生存下去根本不成問題。
看見秦蔚晴有所保留的態度,裴沐瞳問:「你還有什麼不放心的?」
秦蔚晴一手加黃花菜,一手翻鍋鏟,一邊問:「裴沐瞳,你能夠保證官府不找醉仙樓的麻煩嗎?」
裴沐瞳微怔,旋即明白了秦蔚晴的擔心。「如果有麻煩,你可以來找我!」言下之意,我就是你堅強的後盾。
「為什麼?」我與你並無交情,你這樣無條件幫我,是為了什麼?
裴沐瞳唇角輕揚,眉宇之間風華無限,他傲然道:「你我心知肚明!」
是為了夢嗎?裴沐瞳,你做這麼多事都是為了夢嗎?夢對於你來說究竟是什麼人?是朋友?抑或是……
愛人?
……
同樣的夜,在軒轅王朝的邊陲小鎮上,在一個僅有二十多平方的簡陋小院裡,一個衣衫單薄的男孩子笨重的抬著一桶水,一步一挪往廚房裡走。
「砰——」
不小心踩著路上的石子被絆倒,桶裡的水灑了他一身一臉。涼風吹過,送來秋的寒意。衣衫盡濕的他不由得打個哆嗦,緊緊咬住下唇。
他彎腰正準備拾起水桶,一雙粗糙的大手搶先一步拿起水桶。「這些粗重活以後由我幹!」一襲黑衣臉戴面罩的男人拿著水桶走到井邊,重新打了一桶水。
男孩轉身看著一襲黑衣的男人輕輕鬆鬆地打了一桶水拎走進廚房,轉眼又打了第二桶。他抿抿嘴唇,眼底寫滿無助和煩惱,「我是不是很沒用……」連打水這麼點小事都做不好,更別提掃地做飯這些粗活了。
「你是主子,不必做這些!」黑衣男人不理會男孩一臉受挫的表情,自顧自地幹活。
掃地,擦桌子,清整蜘蛛網,鋪床,疊被,以前這些他從來不用干的活兒如今全部都得干,只因為他答應了一個女人要好好照顧身邊這個男孩……
「玄影,我不能總依賴你……總得自己學著幹點什麼……」萬一有一天你離我而去,我一個人又該怎麼生活……
你總不可能守著我一輩子吧……
「玄胤楓,你現在最重要的事就是養好自己的身體!別忘了,你肚子裡還有一個未出生的孩子!」至於其他的粗活,就留給我幹吧……
玄胤楓聞言輕輕撫摸著微微攏起的肚皮,眸中流露出幸福依戀的光芒,「這個孩子是我和夢的骨肉……我一定要把他平平安安生下來……」
「所以,你一定要好好保重自己的身體,萬事以孩子為先。」自從肩負起照顧玄胤楓的重任,玄影話多了,人也變得婆媽起來。
「玄影,謝謝你。如若沒有你在我身邊照顧我,我一個人真的不知道如何是好……」
回憶起夢剛離開的那段噩夢般的日子,每晚從鮮血淋漓的噩夢中驚醒,他根本無法安眠。他只能依靠玄影每晚點他的睡穴,方能一覺酣睡到天明。
夢死了,他今生唯一的依戀飄然遠去,在這個世界上,他只剩下孤伶伶的一個人。
他曾經想過殉情,黃泉路上,也不怕寂寞。
是玄影阻止了他。玄影的任務是代替軒轅夢保護他平安快樂地生活,玄影不會容許他輕生。
他不想留在天機國,因為他怕觸景生情。他與玄影來到這個邊陲小鎮,只為了避開世人,遠離塵囂,安安靜靜地渡過下半生。
心已死,情已滅。他就如同一具行屍走肉,每天重複著同一樣的生活。日出,日落;日落,日出。除了麻木地活著,他不知道自己還能夠做什麼。
直到這個孩子的出現……他終於認清了自己未來的目標!這個孩子是夢的骨肉,他要平平安安生下這個孩子,養育他長大,教育孩子,他要讓孩子長大後像他的母親一樣聰明能幹!
夢,謝謝你留給我的這份最珍貴的禮物!為了這個孩子,我一定會好好生活下去!
夢,你放心吧!我會養育這個孩子長大,我要告訴我們的孩子,他有一個最偉大最聰明最風華絕代的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