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塵!」
羅菲妃的目光從被捆成粽子、嘴被堵上的小塵身上移開,冷冷看著那個紅衣小童,一字一頓地道:「老、娘、最、恨、被、人、威、脅……」
從小塵被927研究所的人捉住,小塵的魂魄莫名被吞噬後,她便讓洛賓幫忙在住的地方設下了結界,還在小塵身上加持了法力,使得一般的迷魂術等妖術難以在小塵身上施展,這兩個多月來她出去多次,既有托洛賓和雲邪麟照看小塵的時候,也有小塵自己獨來獨往去網游公司的時候,一直平安無事,卻沒想到今日小塵又被人捉住,而且明顯是用來威脅自己……馴妖鞭的銀光越來越亮,彷彿也感受到主人的怒氣。
「葫蘆尊主,你來了便好,那我就先走了……」妖道對紅衣小童作了個揖,後者揮了揮手,妖道看了一眼羅菲妃,化作綠光遁去。
「老實點,要不我吃了你!」小塵在掙扎,被野豬一拳打在肚子上,吃痛彎下了腰,面上卻毫無懼色,眼中閃過一抹森寒。
「小塵,別怕!」羅菲妃急道,目光再度轉回那葫蘆尊主身上,「你想做什麼?」
紅衣小童面貌普通,卻是一臉邪氣,聽羅菲妃問話哈哈笑了起來:「你說我想做什麼?」
這時天漸漸陰了下來,N市處在南方,不似前兩天去捉妖的北方城市,早已進入春季,遠處已經響起春雷,滾滾雷聲似是低吼的野獸,宣示著一場大雨的來臨。
羅菲妃看了一眼黑沉的天際,「別浪費時間了!」
鸚鵡曾經跟她特別提過這個葫蘆尊主,可見對方實力不弱,不過如今小塵在他們手中,她也只能硬著頭皮上,最好能夠速戰速決,不給他用小塵威脅自己的機會。
「尊主……」野豬大漢顯然不明白為什麼有人質在手老大還要迎戰,葫蘆尊主卻只丟下一句:「看好他!」
別看這葫蘆尊主長得是個小童模樣,貌不驚人,卻已經有了四千多年的修為,面對羅菲妃這樣一個半仙絲毫沒有怯意,他倒是非常想知道,這樣一個修煉不足一年,即使有神仙傳授神力的半仙,到底有什麼能耐能夠傷的了之前妖界派出的要殺她的妖將。
羅菲妃為求速戰速決,出手又快又狠,拼盡十成十的法力,每一鞭都快如閃電,利如刀鋒,然而那葫蘆尊主身形極為靈活,加上體積較小,閃躲起來也更為方便,羅菲妃沒佔到什麼便宜。
「啪」羅菲妃一鞭抽碎對方攻擊過來的紅色光團,一個三百六十度反轉,又揮出一鞭子,葫蘆尊主身體向後一仰,雙膝似是跪了下來,以極快的速度向羅菲妃滑來,快至羅菲妃身下,雙手已經結出一個手印,猛地向上一舉,一片紅光如同王蓮的巨型荷葉般綻開,羅菲妃並未閃躲,那馴妖鞭忽然變成一根銀棍般筆直,直戳向身下的葫蘆尊主,對方反手一托,羅菲妃借力一翻,躲開了那波攻擊。
葫蘆尊主看著手心那團黑印,暗暗心驚,他方纔已在手掌加持了法力,竟然還會被那鞭子傷到,看來傳言不假,這半仙的法力雖不算高強,手裡的鞭子卻是一等一的法寶。
這一瞬間,羅菲妃並沒有閒著,而是一鞭子垂直抽向那只野豬妖,野豬沒想到與葫蘆尊主大戰的羅菲妃會突然襲擊自己,躲閃不及,當場被凝聚了羅菲妃全部法力的馴妖鞭抽中天靈蓋,氣絕身亡。
旁邊的妖物反應奇快無比,一把摟住小塵就地滾去,讓羅菲妃抓了個空。
這邊葫蘆尊主飛身撲來,沒有給羅菲妃再接近小塵的機會。他從頭上拿下那隻小紅葫蘆,只見原本一指長的小葫蘆突然放大數十倍,葫蘆尊主冷笑道:「到了該結束的時候了!」話畢拔下葫蘆蓋,將葫蘆嘴對準了羅菲妃。
只見一團紅霧從紅葫蘆之中溢出,直撲羅菲妃,羅菲妃雖不知道這是什麼法寶,可也明白這紅霧不是什麼好東西,忙向一邊閃去,卻忽然覺得有股巨大的吸力吸住了自己。
紅葫蘆突然紅光大盛,羅菲妃只覺得渾身上下的皮肉彷彿要被硬生生的撕下來,頭痛欲裂,握著馴妖鞭的手心一緊,銀光大盛,彷彿給她傳來一股無窮力量,羅菲妃額頭的紅色印記呼之欲出,葫蘆尊主只覺得一股巨力撲來,連人帶葫蘆被震到十米開外。
「尊主!」那只妖怪大驚要衝過來扶他,葫蘆尊主轉頭看見小塵,翻身躍起,兩指捏住小塵脖子,大喝道:「馴妖師!」眼睛卻盯著羅菲妃額頭上的紅色印記,聲音帶了一股寒意。這世間能夠不為血葫蘆所制的神靈不會超過十個,這個半仙竟然有這麼大的本事?
羅菲妃只覺得身上發燙,尤其是額頭,抬眼見那個鬼紅葫蘆沒有對著自己了,明白又是身上的神秘力量救下自己,剛要鬆口氣,又見小塵被他扣在手裡,一時間,她卻想不到辦法相救。
「你放開他!」
葫蘆尊主冷哼一聲:「你在我面前自毀元神,否則我就殺了他!」他小小的身體還沒有小塵高,可是手上的力量卻是不容小覷,小塵的臉頓時變成青紫色。
「你!」
「轟隆隆……」雷聲過後,瓢潑大雨傾盆而下,幾人誰也沒有躲過,羅菲妃狠狠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腦子迅速旋轉起來。
「你再不動手,他就完了!」葫蘆尊主一用力,小塵面色極為痛苦,雙目緊閉。
「等一下!」羅菲妃咬了唇,突然抬起右手,結出一個手印向空中一頂,一顆銀色的花生一樣的東西自她天靈蓋慢慢溢出,葫蘆尊主剛剛扯了扯嘴角,笑容還未來得及綻放,只見羅菲妃的「元神」突然急速撞來。
羅菲妃當然不會傻得自毀元神,毀掉了這妖怪也不見得會放過小塵!她不過變出一個假元神,實際上確是凝聚了自身法力,力求一擊即中。
沒想到這葫蘆尊主反應極快,發現不對,連忙將小塵往面前一推,自己向側方避了開去。
「小塵!」羅菲妃大驚,企圖撲向小塵,這時只聽「卡嚓」一聲,天空中一道閃電劈下,眼前白光一閃,羅菲妃下意識地閉上眼,再睜眼時,小塵已經倒在地上。
「小塵!」羅菲妃慌忙撲上前去,這時葫蘆尊主凝出一道紅光,向羅菲妃劈了過來。
小塵睜開了眼,卻讓羅菲妃心一沉,這不是小塵的眼神!
他猛地一把推開羅菲妃,右手一翻,一團墨綠色光芒與紅光碰撞在一起,發出震耳欲聾的轟隆聲。
看了一眼旁邊目瞪口呆的羅菲妃,自己身上的繩子已然被燒斷,他慢慢地站了起來,吐出口中的碎布,眸中寒意盡顯:「你找死!」
小塵週身發出墨綠色光芒,身體漸漸拉高,待墨綠色的光芒黯淡下去,已是一個身高一米八左右,體型修長,一頭銀髮的男子——他又變成了鬼族王子赤木靈的樣子。
葫蘆尊主這時也看出所抓來的羅菲妃的「弟弟」竟然是鬼族,他忽然想起自己的血葫蘆,剛剛舉到一半還沒來得及拔出葫蘆蓋,赤木靈已經襲了過來。
羅菲妃坐在地上,看著變成赤木靈的「小塵」,心中五味雜陳,一時間竟也忘了起來,只那麼呆呆的看著。這封印終於解開了,或許是自己方纔那一擊,或許是那道雷電,或許是兩者一起,但這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小塵他終於找回了自己。
變成小塵的赤木靈沒有法力,會被927研究所的人控制,會被一個妖怪擄掠,而現在看與葫蘆尊主戰在一起,招招逼人、法力高強的王子赤木靈,小塵會不會嫉恨她一直任由封印困著他,會不會恨她讓他變成一個無能的孩子?
正在羅菲妃愣神的時候,那只黑臉長嘴的黃毛妖怪悄悄舉起自己的法寶,一把大斧頭,繞到羅菲妃的身後悄悄湊了上去,等距離足夠了,他正要一斧子砍下,只聽赤木靈一句:「小心!」一道墨綠色光芒射來,羅菲妃一轉頭,便見那妖怪仰面倒了下去。
她精神一震,忙爬了起來,倒不是被嚇的,而是被赤木靈那句小心給感動的,他還關心自己?!因為與小塵相處了小半年,如今看著赤木靈她會覺得十分親切,她把心中那一絲怪異歸結於猛然見他長大10歲的不習慣。
那葫蘆尊主沒有機會用血葫蘆,四千多年的修行在赤木靈面前根本不值一提,被赤木靈擊中胸口,從半空中摔了下來,口吐一口鮮血,血葫蘆的葫蘆嘴也摔掉下來,他將血葫蘆一舉,赤木靈翻了個跟頭躍了開去,等到再落地想將那妖怪斃命時卻發現地上已經空無一人。
葫蘆尊主自知不敵赤木靈,旁邊還有一個馴妖師,聰明地選擇了逃跑。
瓢潑大雨依然在下著,山上只剩下羅菲妃和赤木靈。雨點打在臉上羅菲妃沒有一絲感覺,只是到阻擋視線的時候,她才會擦一下。赤木靈慢慢轉過身來,看著羅菲妃,卻見她忽然笑了,目光盯著自己的身體。
赤木靈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瞬間變大的身體依然套在小塵的衣褲裡面,上衣成了驟然短了半截,長褲也變成了七分褲,鞋子卻根本已經不見了。
赤木靈皺了皺眉,右手從上到下輕輕拂過自己的身體,身上立馬換成一件白色長袍。但羅菲妃知道,這不過是障眼法罷了。
「你……」她向前走了一步,話未說完便駭然停住,只見赤木靈冷冷瞥了她一眼,不發一語,化作一道墨綠色光芒,驟然遠去。
「小塵……」羅菲妃呆立在雨中,似乎一下子沒有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事,雷聲轟轟,但沒有閃電再落到地下來。
不知過了多久,當她猛然發現「雨停了」時,身體才有了一絲知覺,看看前面的一片雨簾,奇怪的轉過身去。
「你在雨裡發什麼呆?」
漆黑如墨的眸子裡盛著溫柔,神秘和疑惑,彷彿能夠把人給吸進去,渾身上下散發著與這還帶著絲絲冷意春雨不同的溫暖,羅菲妃眨了眨眼,才看清面前這個舉著傘幫她擋雨的人是誰,嘴唇動了動,卻沒有發出聲音。
凌顏四處望了一眼,看到地上有兩具妖物屍體,問道:「方纔是你在這邊鬥法,才引下一道雷電?」凌顏來到人界找洛賓,恰好見到天邊一道雷電劈下,閃出一片奇異色彩,這才過來看看,卻沒想到遇到在雨中呆立的羅菲妃。
「他走了……」羅菲妃的聲音有些沙啞,說話時臉上的雨水流進嘴裡,滑進喉頭,彷彿一根根冰刺。
凌顏的眉心蹙成一個好看的弧度,他見羅菲妃全身濕透,右手掌被一團極為柔和的金色包裹,輕輕撫上羅菲妃的額頭,試圖幫她驅走身上的寒意。他並不知道羅菲妃口中的「他」是誰,對於小塵的身份,洛賓和雲邪麟有所瞭解,卻在羅菲妃的乞求下隱瞞了下來。雖然靈族和神族對鬼族沒有什麼好感,但是如今也算「和平共處」,沒到劍弩拔張的地步。
就在凌顏緩緩輸送著一股股暖意進羅菲妃身體時,羅菲妃額上突然出現一個橢圓形的紅色印記,在金光之中一閃一閃,彷彿是咋回應著什麼。
凌顏一怔,金光乍滅,那紅色印記又閃了閃,彷彿意猶未盡般,慢慢地才隱了去。
「羅菲妃,你……身上……」
這時候的羅菲妃已然恢復了意識,她方才也感覺到身上那股神秘的力量,笑容有些苦澀:「我也不知道,我都懷疑我是不是也是妖怪……我們,回去吧。」
凌顏沒有再說話,心中卻是震撼莫名,他很清楚地感覺到,那絕對不是妖力。
一下子失去了小塵,羅菲妃忽然覺得生活突然變得陌生了起來,她是一個慣性很強的人,那種感覺就好像突然失去了身上某個重要的器官,變得無所適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