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黑暗中又一次醒來的夙拂曉,變得讓幾個人有些捉摸不透。
當月錦把陌汐死去,只剩下三魂的消息說出來的時候,夙拂曉平靜地哦了一聲,淡淡道:「我知道了,我會救活他的。」自從之後,再也沒有多餘的話。
藥谷之中,又恢復了一種奇異的和諧和寧靜。
醒來的夙拂曉和藥鬼關在一個屋子裡密談了很快,帝蓮澈在外靜靜地站著,沐浴在陽光下的面容美得恍若一副畫。
他的嘴角微微揚起,望著谷內百花盛開的美麗,他忍不住想,有一天,他和丫頭也能生活在這樣的地方,一起慢慢變老,該多好。
眾人看著他的變化,看來,夙拂曉的醒來,對他來說,應該是這個世界上最讓他開心的事。
不一會兒,眾人聽到屋子裡傳來一陣爭吵聲,幾人各自神遊的思緒統統集中在那扇門前,這時,夙拂曉陰沉著臉從屋子裡摔門而出。
她的身後,還跟著藥鬼的身影。
藥鬼手中拿著一塊玉匾一樣的東西,急急地追出來。
夙拂曉看著,冷冷道:「你不要再說了,我是絕對不會要的。」
眾人看著夙拂曉盛怒的樣子,都在猜測那塊玉到底是何物。
藥鬼絲毫沒有被她的怒氣嚇到的樣子,也拉長了臉,冷聲道:「這是我徒兒唯一的願望。如果連這我都做不到,那我也沒有活著的必要,直接今日以死謝罪了吧。」
看著這老頭子執拗的樣子,夙拂曉神色有些煩躁:「他還活著,這玉璽就給我幹什麼。」
眾人一聽,頓時瞭然,原來藥鬼手中這玉匾,竟然就是天澶國的玉璽?!
藥鬼揚起脖頸,瞇著眼道:「當年汐兒的父皇把他送到這裡敗在我門下時,就把玉璽交給我保管,讓我有生之年在汐兒可以出世時交給他,讓他回天澶國繼承皇位。如今汐兒生死未卜,如果你把他救活了,那自然由你交給他,讓他決定,如果你不能救活他,那麼按照他的意願,這玉璽斷然是你的了。」
陌汐死時,已經說過,天澶國,送給她了。
既然這樣,那麼,這玉璽當然要給她。
看著他這副模樣,夙拂曉第一次有些覺得你老頭子麻煩得讓人頭痛。
眾人看著這一老一少糾結的樣子,不免覺得有些好笑。也只是夙拂曉這傢伙,人家貼著送皇位來,她避之不及了。其他人,早巴巴地搶過來了。巴不得多送幾個皇位給他才好。
藥鬼看她煩躁猶豫的樣子,覺得是時候下猛藥了,從衣袖中掏出一把匕首來,貼上自己的脖頸,藥鬼一副悲痛欲絕的樣子歎息道:「我的好徒兒,你生前唯一的願望師父都沒辦法替你完成,師父也沒臉活在這個世界上了,就讓師父死了吧,去陰曹地府和你做伴去……」
說著,他就一閉眼,手中的匕首狠狠地劃下去……
彭一聲,藥鬼手中的匕首被一道力量打落在地,藥鬼睜開眼,正看到夙拂曉氣急敗壞的臉,「你這死老頭,到底要裝模作樣到什麼時候?!」
「罷罷罷。」夙拂曉仰天長歎幾聲,走過去,一把拿過那玉匾,冷冷道:「這玉璽我先保管。我說過我會救活他。」
夙拂曉說完,不再看他,轉身便走。
一邊走,一邊朝旁邊站著的幾個人道:「還愣著做什麼,走了走了,這鬼地方,快要把我骨頭折騰死了。」
藥鬼看著陽光下,慢慢消失在百花叢中的幾道背影,皺紋攢積的眸子中忍不住溢出了晶瑩的淚水。
如果不是一開始就錯了,這丫頭,倒是很合他的口味,要是汐兒還在,能和這丫頭在一起也算是一段良緣。可惜汐兒已逝,而這丫頭身邊,又有著那般天神與魔鬼同在的男子。唉唉唉,一切已成過眼雲煙,沒了,便是沒了。
正待藥鬼傷感地轉身回屋時,終於看到那道冷漠離去的背影揚起手朝他擺了擺,在說再見。
那凝聚的淚水,終於忍不住滾滾而下,藥鬼怔怔地站在那,老淚縱橫。
夙拂曉一直抿著唇一言不發地大步往前走,幾個人面容疑惑地望著她冰冷的背影,幾次欲言又止。
想問她要去哪裡……
想問她有沒有事……
可是她的周邊彷彿籠罩著一層又厚又沉的冰霜,將眾人完全隔離在外。
鵺歌空皺著眉,看著夙拂曉,心想這丫頭是不是又受了什麼刺激,變得這麼不正常?
其他幾個人沒膽量問,而帝蓮澈是從來沒想過要問,因為他沒什麼疑惑。想了想,鵺歌空最終忍不住開口問道:「喂,我說小傢伙,你是不是受什麼刺激大腦不正常了?」
魔沉晶,月錦,還有非人類的肉滾滾,金燦燦,外加琥珀皆面容怔忡地轉過去,用一種你死定了的目光看著鵺歌空。哪有人一開口就是問對方腦子是不是不正常了的。
鵺歌空一貫狂肆邪惡慣了,一點暴風雨來臨的自覺都沒有,停在那等著夙拂曉的反應。
果然,夙拂曉的腳步停了下來。
眾人心想,再不停下來,他們的腿真的要活活走斷了。
肉滾滾嘰嘰喳喳,在那比劃著,如果夙拂曉看到,便知道它是在說自己餓了,要吃肉肉了。
時間彷彿一剎那停住了,夙拂曉緩緩地轉過身來,在眾人心裡恐怕都快過了一世紀了,個個屏住呼吸,看著她到底要做什麼。
下一秒,每個人都愣在原地,被眼前的一幕嚇到了。
只見夙拂曉宛若一道風一般衝到鵺歌空面前,一把抱緊已經成了陌汐樣貌的鵺歌空,頭埋在他的肩上,低聲道:「鵺,你活過來了,真好。」
鵺歌空也呆了一下,可是當他聽到夙拂曉這孩子般的低語後,釋然一笑,嘴角緩緩勾起一抹好看的弧度,回摟住她,低沉地宣誓,「小傢伙,有我在,再也沒有人能欺負你。」
其他人看著這情景,覺得要多怪異有多怪異,只有帝蓮澈,當即心口一悶,面色一沉,有種不爽的意味在他週身瀰漫出來……
沒辦法很爽啊,自己心愛的人,醒來後一直沉默不語,他當她因為這段時間發生了太多事,她不開心是正常的,不想說話是正常的,他要理解她是正常的。
可是誰料她一開始有反應了就是撲向另外一個男人……額,勉強算是男人吧,撲向鵺歌空的懷裡,是個男人,都會為眼前的景象搞得很不爽吧?!
他帝蓮澈縱使是神,也不見得能看到夙拂曉對其他男人敞開心懷而繼續淡定吧……
輕哼一聲,帝蓮澈臉色不善地別過頭,心中想著,他數到十,如果兩人還不放開就別怪他上去搶人了。
一直從一數到十,正想著衝過去把她從別人的懷裡搶過來的時候,夙拂曉卻突然又來到了他面前,瞪著雙眸,咬著下唇,目光冷冷地盯著他。
帝蓮澈從來沒被一個人這樣看過,更何況是夙拂曉,當即呆了,愣愣地站在那,有些無措。
「丫頭,你還好麼?」剛剛的怒氣和醋意全都消失殆盡,此時的他,緩緩揚起溫潤的笑意,企圖轉移夙拂曉的注意力。
夙拂曉可不吃這套,當即怒氣沖沖地揚起手來,朝他俊美如斯的臉龐上扇過去。帝蓮澈嘴角含笑,心甘情願地閉上眼,準備承受這一巴掌,誰料,疼痛沒有等來,夙拂曉所有的怒氣和委屈最終化為了深深一歎,到底打在他身在,自己在那痛,扇過去的手輕柔地落在他的臉龐上,輕輕地撫過,整個人也有些委屈地湊過去,雙手圈住他結實安全的腰,頭靠在熟悉的胸膛上,鼻間嗅著思念已久的淡淡清香。
沒來由的,心中一暖,幾日的惶恐終於得到了安定。
「答應我,不要,不要再為我冒險,不要再為我不顧自己了。你死了,我還能怎麼活?」
這幾日的陰沉,這幾日的緘默,終於得到了解答,原來,這丫頭是在怪他,在生他的氣。
生他為了她不要命的氣。
是,她是該生氣的,因為他曾經答應過她,不會為她再受傷的。
可是,丫頭啊,沒了你,這世間變得了無生趣,一個人活著,你知道那滋味有多難受嗎?
那時,不活也罷啊。
帝蓮澈在心中輕歎,面上卻是滿足一笑。懷中的她,終於不再是冷冰冰的了,而是溫暖的,有生氣的了。
把她整個人抱起來,摟在懷中,怎麼也覺得不夠。
如果這樣的相依,能一輩子這樣下去,多好。
把頭埋在他懷裡的夙拂曉,雙眸忍不住濕潤起來,強忍了那麼久的淚水,終於浸濕在他胸前的衣襟上。他的皮膚,透過濕了的衣襟,感覺到那溫潤,讓帝蓮澈忍不住全身一震,心中一驚,大手慢慢撫過她柔軟的髮絲。
「丫頭丫頭,我們誰也不會離開對方的。」
「嗯。至死不渝。」懷中的夙拂曉,悶悶低語。
經過這一次生死離別,兩人更發現了彼此的重要性。
有些人,天生就是屬於彼此的,有些人,天生就是要在一起的。
而夙拂曉和帝蓮澈,便屬於這樣的人。
兩人正迎著這溫暖而和煦的陽光濃情蜜蜜,鵺歌空此時不合宜地輕咳幾聲,打斷兩人的依偎,有些邪惡地笑著問道:「我說小傢伙啊,看這日頭也不早了,你們倆就不要再甜蜜啊甜蜜,羨煞我們這些孤單人了。走了這麼遠,下一步,你到底決定去哪裡啊?」
夙拂曉小小的頭顱從帝蓮澈的懷裡冒出來,看著月錦和鵺歌空,嘴角揚起一抹邪魅的弧度,眨眨眼,無辜道:「看不出來麼,我們這是要去歸海國葉門啊。」
葉門?!
這個名字像一枚炸彈,頓時在鵺歌空和月錦的心底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