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無一絲光亮,手腳也緊窒的很?我驚異的摸索,唯有冰涼的感覺告訴我……這是平滑的地磚!實在無法想像,我怎會到了這樣的地方?
「桃花夫人,你還真今日醒了?」陌生女子的聲音剛落,她便扶上了我的手臂?我有些吃力的被她攙起身,感覺自己坐在了一張寬闊的座椅上……這女子的聲音又道:「正好奴婢熬了些粥,你不如也吃些?」
她又是話音未落,便有溫熱的東西貼近我的唇……我微微側首,極力搜羅記憶:「你是誰?」
「奴婢只是奉命照看夫人。」碗勺發出清脆的響聲,女子淡道:「若是夫人不想吃,那就算了。」
眼睛上的蒙布,讓我置身黑暗中……可這女子果真是話音剛落,便走了開去?怔怔的,我感覺空氣中似是瀰漫著一種令人流戀忘返的,女子閨房特有的香氣……這到底是夢,還是真的?
我下意識的掙扎,唯有手腕火辣辣的疼痛告訴我:這一切是真實發生的!
「來人,來人……姑娘?」
我心跳劇烈,正想用力喊叫……又是那婢女緩緩走近,但聽她拖長了語調道:「桃花夫人,您有何吩咐?」
「你是……我這是在哪裡?」我忙改口,生怕她又冷淡的走了!
「皇庭。」
這一刻,我發現她的聲音太過平靜……沒有生氣的平靜,甚至有些陰陽怪氣?我下意識輕聲:「北真……皇庭嗎?」
「自然!」
聽到她的冷聲,我忙繼續道:「你為何囚禁我?」
「奴婢說過了,是奉命照看夫人。」她聲音很淡,口口聲聲『奴婢』卻高調的很!
「姑娘……請等一下!」我實在沒法子,只知不能讓她走:「我餓了。」
「我尋思你昏睡這麼些日子,醒來豈有不餓的……稍等。」她說完又是腳步輕緩的離開。
我鬆了口氣,心下暗忖:她要餵我吃飯,總不能說走就走吧?想像著邊吃飯邊套話……會不會容易點?
未過多久,便感覺她在我身邊坐下了,在她餵我之前,我輕聲探道:「姑娘,我眼睛很疼……可不可以替我鬆一下?」
「你若乖乖的……如何會疼?」她冷冷道:「來,張嘴。」
我暗歎一聲,配合她的動作……入口的這粥,竟和她的人一樣淡,我不禁含在嘴裡慢慢咀嚼:我到底怎麼來的這裡?我明明和藍瑜一起,馬車緩緩通往鎮天閣而去……
「你嚥下了麼?」她催促的聲音,讓我思緒驟然的回神!
我一口嚥下食物道:「姑娘,我在這裡好幾天了嗎?」
「嗯……」她一邊應聲,一邊又餵了一勺給我。
就算是毒藥,我也得嚥下……誰讓我自己要求的?趁著入口的空當,我再度抓緊時間:「那抓……我來這裡的人,在嗎?」
「桃花夫人,可知用膳止語?」她不耐煩的出聲,又餵我一勺。
我嘴裡含著粥,心裡更含著鬱結:這北真皇宮裡,到底誰要這樣關押我?我在這裡,那藍瑜在哪裡?想著想著,我又是厚顏道:「姑娘可認得藍瑜王爺?」
這女子只是重複著喂粥的動作,竟不再理我?在我數聲追問後,她終是沉聲道:「桃花夫人這是吃飽了麼?」
「我要見藍瑜……他在哪裡?」我也沒好氣的喊道!
碗勺置於托盤的聲音響起,女子似是立直了身子?我以為她又要離去,卻聽她輕哼道:「奴婢從未聽過這名字……夫人有事,再吩咐吧。」
「站住!」我脾氣也上來,反正豁出去了!「我現在就吩咐你……你走什麼?」
「那夫人可要切記了!奴婢一不答,主子姓甚名誰;二不答,主子為何請你來此;三不答,桃花夫人何去何從。」
我實在有些震驚,她還真是瞭解我要問什麼!盡快讓自己冷靜,冷靜……「那麼姑娘,請問如何稱呼你?」
我以為她又要說什麼『不答』的,卻聽她淡然道:「鳳兒。」
鳳兒?我確定這名字,這聲音都是我從未聽過的人……她明明知道我是誰,還敢在北真皇宮綁架我?難道是……
「是龍浪讓你照看我的?」我脫口出聲,可剛意識到這一層,心頭便有些膽顫起來。
鳳兒輕笑一聲:「國主?他捨得如此待你麼?他若得知你行蹤……最不濟,也有太監宮婢侍奉著吧?歲桃花,你可真是天性涼薄!」
聽著她的嘲諷,我不禁更心寒了起來:她很清楚我的身份……我們也確實是在北真皇宮裡?那她怎會如此淡定……到底要做什麼?「鳳兒姑娘,你以前認識我嗎?」
「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麼?所以啊,奴婢沒見過你……還會沒聽過麼?」鳳兒低吟道:「聽到『歲桃花』三字,蘿姬娘娘可是徹夜難眠哪!」
這人說話真是刻薄,我隨之心中驚怔:「蘿姬?是蘿姬綁我來的?」
鳳兒又是嗤笑一聲:「說了不會回答,你還問?」
她驟然的冷聲,讓我有些氣結:「既然你只是照看我的……那你主子何時來見我?」
「這日子總是一天一天過的,該來的時候,自然就來了……你著什麼急?」她聲音有著幾分怨懟。
我不想惹她,她若真走了,我又要陷入無盡的黑暗恐懼中了!「請問鳳兒姑娘,這裡……離鎮天閣近嗎?」
鳳兒微一靜默,忽然咯咯笑出聲來……這聲音讓我覺得不安:她笑得這麼開懷做什麼?
「真是鎮定哪!」鳳兒嘖嘖歎道:「沒錯,這石室離鎮天閣近的很!」
如果她的回答都是真的,這鳳兒也太奇怪了!綁架我,還回答的爽快?管不得許多,我直接切入主題:「你可知我為何來皇庭?」
「問我?」鳳兒譏諷道:「真是稀奇!你自個兒的事,還要問旁人?」
我正欲再說,她卻輕飄飄道:「冥無戈機關算盡太聰明,說不得就誤了你的小命……如今他怕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呢!」
「你真不認識藍瑜?」我大為驚疑:她說不會告訴我主子的姓名,難道她的主子就是藍瑜?無戈秘密讓我進宮,北真皇庭裡除了藍瑜,還有誰知曉?
「囉嗦!」鳳兒輕嗤一聲:「念叨一次又一次……怎麼?這藍瑜也和桃花夫人有舊情?
「你說什麼?」我又驚愕又好氣……才發現,這鳳兒真不是省油的燈!她這種脾氣,真是宮婢嗎?
「桃花夫人做得出來,旁人還說不得了麼?」她幽幽輕笑:「套句蘿姬娘娘的話,歲桃花就是個迷惑男人的妖姬……」
又是蘿姬,看來她和蘿姬很熟?我思緒未定,鳳兒便以指尖抬起我的下頷:「桃花夫人果真是美憾凡塵哪,也難怪蘿姬娘娘憎恨你了!」
她的指甲,輕輕滑過我的臉龐……在我有些緊張時,她又咯咯一笑:「桃花夫人,多謝了!」
「謝我……什麼?」我不確定的輕喃。
「你是否很想見冥無戈?」
面對她突然的轉變,我靜默了一會兒:「他還在皇庭嗎?」
「在啊!你不就是來和他密會的麼?」她幽幽的嗤笑:「在國主眼皮子底下……你還真做得出來呢!」
她的話,真讓人匪夷所思!但也明顯讓我感覺到,她對我絕無好感!饒是如此,我也只能淡化她的嘲諷,再次詢問:「鳳兒姑娘,我在這裡呆了多久?」
「好些天了……這地底下的日子,我也沒去數過。」鳳兒也不拘泥什麼,只是譏諷越甚:「你怕是不知,冥無戈暗地裡在找著你呢!」
「找我?」我喃喃自語,又百思不得其解:到底是什麼人,能在這宮邸裡綁架我,還有這樣的宮婢看守我?甚至能洞悉無戈的動態?
「這一個月來,國主又何嘗沒搜尋你?就連空名先生,又何嘗不是幾次進宮?如今更是入住皇城了!」鳳兒歎道:「你怎麼就記得冥無戈?他到底有什麼好……這世上的男子,還有比國主還好的麼?」
我怔愣了一下,自嘲一笑:「鳳兒姑娘,你何必這樣譏諷我?」
「譏諷?桃花夫人,可知你的艷名……羨煞天下女子?」
她再度捧起我的臉龐, 忽然一陣火辣辣的痛……直覺她在用力揉搓我的臉!我怒喊道: 「你要做什麼!」
我忍無可忍的掙扎,終於掙脫了魔爪……卻聽她陰沉道:「桃花夫人不是擅易容麼?奴婢想看看,沒了這妖媚容貌……除了國主,還有什麼男人會惦記你?」
我震驚不已:不為她的刻薄瘋言,倒是為她口口聲聲的『國主』!她對蘿姬也是滿口譏諷,對這宮廷也未見多少情面……對龍浪,卻似還有些尊重?
但聽她又冷嘲道:「你說這男人……都是怎麼了?你到底用什麼吸引國主的?」
「鳳兒姑娘又不是男人,想那許多做什麼?既是好奇,你自己去問龍浪不更好?」
鳳兒『呸』了一聲:「果真是禍害!你信不信……」
「鳳兒——」石門開啟,有嚶嚶淺笑的聲音,自遠處傳來?卻讓我怔愣半響……那熟悉的優柔聲音臨近,伴著一縷幽香:「遠遠就聽到你聲音了。」
「主子?」鳳兒有些驚詫的喚道。
「你這丫頭,又不聽話了麼……」
「五姐……」我驚愕的打斷她:「是你?」
迷迭一貫柔情的聲音,帶著笑意道:「鳳兒,將綢布去了吧。」
「主子……」鳳兒有些猶豫,又有些不確定的喚著?
迷迭似是醒悟了什麼,輕笑道:「罷了,你先下去……我自己來便是。」
鳳兒忙應聲,似是急匆匆的便朝外走去?我早已心緒翻湧起來:迷迭,竟是迷迭……能在這宮中做出點事的人,若是她倒也不稀奇了!她甚至能追隨龍浪出宮……可見經過這些年的積累,早已今非昔比了!
眼上的黑色綢布,被她緩緩卸下……我下意識的微瞇眼眸,卻發現亮光柔和的很?環視一眼房間,只見這室內所有的亮光,都來自於一顆高高掛在緋色雕花柱上的夜明珠……
我身前的紅木圓桌,鋪著素雅的櫻花檯布;櫻花檯布上,放著一幅未完工的圓型繡布繃架,上面插著一枚銀細的繡花針,而那花樣也是淡緋色的櫻花;就連牆壁上,也是水墨的爛漫櫻花圖;而這一切的佈置,儼然是一個女子的閨房?
「為什麼?」我極力平靜,一時間,竟想像不出她綁架我的理由……
一襲雪色貂裘,包裹著迷迭豐盈有致的身段,她在我身旁緩緩坐下……瑩白如玉的手,竟捧起我還被繩索綁縛的雙手,輕柔道:「莫要掙扎……手便不會紅腫了。」
我順著她的眸光回看,才知她是在說我手腕的印痕……可笑的抬眸,只見她眸含春水臉如凝脂,用著真誠至極的語調歎道:「好妹妹,莫要氣惱好麼?」
我儘管手腳不靈活,仍是緩緩將雙手抽離:「時至今日,還需要演戲嗎?」
迷迭看著自己已經空空的掌心,眼睫微動的笑了:「九妹,你覺得這石室如何?」
我冷冷看她,看她故作的悠悠柔柔!卻也只能順著她的話音接道:「很美……你可真會花心思?」
迷迭輕輕點頭,長歎道:「這是國主贈我的石室,而我為三姐佈置的閨房……只可惜,她再也看不到了。」
我一時有些怔愣:這是龍浪給她的?龍浪果真大手筆,動不動就送人房子?那我在這裡……他也知曉的了?不禁輕喃出聲:「龍浪?」
迷迭眸光悠遠,笑道:「兩年前的事……他還不定記得呢!只不過,我將這石室與鎮天閣之間……另鑿了條暗道而已!」
「你想說什麼?」看著她的笑顏,我無來由的戒備起來。
迷迭慢慢凝視我……她離我極盡,眼神卻專注不已?這種癡迷幽深的眸光,讓我有種頭皮發麻的感覺!忽然,她再度伸手抓住我的手腕?我欲掙脫,她卻不由分說的將我手往懷中帶!直至我掙扎不開,她才邊撫摸著我腕上的繩索,邊疼惜道:「九妹莫怕……我不會傷害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