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如捶鼓的響起,腦海一陣紛亂,對上那一雙湛藍而深邃的眼眸,我幾乎要窒息了!我腳下一顫,槐兒忙扶住我,我也察覺到她的驚慌。
滄奚那麼不可置信,那麼痛楚的看我,他以我想像不到的平靜道:「桃花,我從來沒有這麼『滿意』過!」
說不慌亂,是假的!我看格伢一眼,但見格伢偏過臉,朝槐兒看去,槐兒忙震懾的看我,她終是沒辦法的,跟隨著格伢朝宮門外走去!
我終於知道,為什麼我會覺得不對勁,為什麼格伢一反常態的讓槐兒呆在這裡,卻原來一開始,他就是和滄奚一起來的!滄奚一直在我寢宮門口聽著?槐兒若是出去,定會看到滄奚?
不容我多想,槐兒和格伢的身影終是消失在宮門,宮門也隨即闔上……
我心下還沒鎮定,手腕已經被滄奚一把抓住,那種手腕疼痛和滄奚惱怒的顫抖,讓我無法平靜!
他特有的熏香,和著溫熱的氣息吹拂在我面頰:「我對你有多少的愛,你就有多少的不顧一切……是不是?」
他的聲音,有著無盡的傷痛,這樣的滄奚……是我想像不到的!我壓抑著心底的難受,慢慢抬起眼眸。
夕陽下,他以玉帶挽結腦後的褐髮,流動著帝王獨有的神采,他剛毅而俊美的臉上滿是冷意,一向湛藍的眼眸,已然有著殤痕。
「滄奚……」我終是出聲,卻發現不知如何啟齒,甚至沒什麼可以說的了!
滄奚越趨深藍的瞳眸,一直凝視著我,良久才低吼道:「你說啊!為什麼不說了?你為什麼不解釋?」
我微閉了眼眸,雖然格伢偏激的逼問我,雖然格伢故意引我將自私暴露滄奚面前……可是,這想來也是格伢讓滄奚死心的原因吧?讓他知道,我是多麼不值得他付出,多麼不值得他去取捨!
自從滄奚一意孤行的要和我成親,我一有機會便說我的缺點,我的不堪……可是滄奚除了寵溺,還是寵溺,他根本不聽我的不好!他把我的拒絕,充耳不聞!
如今格伢這麼做,猶如導演了一場戲……我心中卻萬般糾結,因為這對滄奚來說,是一種徹徹底底的傷害!或許,格伢已經被滄奚的執著,逼急了吧!或許,他對這個弟弟,愛之深恨之切吧!
我無力的搖頭:「滄奚,我從頭至尾都不值得你對我好,我的解釋……只會是狡辯!你都已經聽到了……」
「我不信!桃花,我不信……這是格伢逼你做給我看的,是不是?是不是?」滄奚放開了我的手腕,竟有著一絲恐懼……卻一把拉我拉入懷!
我心中驚怔!眼眶霎時溫熱……他那麼緊的抱著我,似乎我會消失了一般,他呢喃著:「桃花,我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你信我!」
我淚滴滑落面頰,信?曾經也有人讓我信他,他深深對我說過『桃花,你可信我?』……可是,為何我心如此疼痛?
我腦海一陣一陣的暈眩,那呢喃在我耳際的聲音如此哀傷,『桃花,你信我,我不會讓有事的。』……我水霧瀰漫眼眸,那是誰?
我一動不動的如雕塑般靜立,滄奚終是慢慢放開我……待我回神,他正親吻過我的面頰,吻去我的淚滴?
我慌忙倒退著:「滄奚,我們不可能的!西岑容不下我,我也無法面對西岑的百姓……那真是我做的!你聽到的都是真的,我心如蛇蠍,我連自己都信任不了,我如何信人?」
滄奚怔怔的看我,他原本強自鎮定的藍眸,慢慢泛起驚濤駭浪般的深邃,讓我有一種溺水的恐懼!直到我有些不敢直視他的時候,滄奚輕輕的開口了!
他劍眉微蹙,那是一種痛到心底的神情,甚至有些絕望:「桃花,你以為我真的不知道嗎?我為何這些日子不來看你?這些日子以來,邊城的僵持,西名山的暗示,滿朝臣工的勸阻……格伢能探查到的,我如何會不知?為什麼,你連一絲一毫的希望都不給我?」
我心中終是一陣堵塞,身子有些顫抖了起來,恍然想著:這就是我要的嗎?
滄奚擋住了夕陽光,他高大的身姿把我籠罩在他的身影下,但見他自嘲的笑了起來,眼眸泛起水滴般的光芒,慢慢俯首看我,一手握拳,我以為他要揪住我質問,卻見他痛道:「桃花,我真的愛你……」
我怔愕的看他,沒想到他還會這樣對我示愛?滄奚握拳的右手,輕輕的敲擊他自己的左胸:「我一直把你放在這裡……我以為是我的真心,得到了騰格裡的眷顧;卻原來,是我的強求,給西岑帶來了災禍?」
滄奚深藍如海的眼眸,痛到絕望的聲音,讓我幾乎窒息……我愧疚的無以復加!「滄奚,對不起,我沒有加害西岑的意思,我只是想讓你正視……讓你放棄我!」
滄奚凝視我良久,垂在身側的雙拳骨骼作響……我微閉了雙眸,我知道是我太過分,是我激怒他了!
想像中的疼痛沒有襲來,我卻聽到了他哈哈大笑的聲音,我慢慢睜開眼眸……他藍眸水霧瀰漫,滿是恨意的看我,看的我心裡發顫!
只聽他帶著自嘲道:「桃花,你太聰明了……可你的智慧,已經讓你成為禍害我西岑國的罪人!可以讓你死一百次,你知不知道?」
滄奚的話,沒有讓我有絲毫恐懼,可是當我觸及到他的藍眸,我便很害怕,很難受!終於,他渾身散發著森冷的氣息,拂袖背身,朝宮門走去……
我呆呆的看著,他高大的背影行至宮門,我以為他要打開宮門,身形隱沒……卻見滄奚,忽然轉身朝我看來!似乎要將我看入心底?
我不敢直視他的藍眸,微微側首,心中涼涼,這樣的糾纏,這樣的痛苦……滄奚,如果你要我死在西岑,也是個不錯的選擇吧?
只是一瞬間的想法,我只覺得自己身形一晃,便落入他那去而復返的有力懷抱,未待我回神,便有那無可奈何的聲音,在我頭頂響起:「桃花,你什麼都不要承認,我放你走……」
我一怔,卻見滄奚一手緊緊攬我在懷,眼眸深深的看我,可他身上的王者氣息更甚,但見他從懷中取出一個錦袋遞給我,他的手有些輕顫,我不知所措的看著,這是什麼?
「帶回去吧。」他有些悲涼道。
我呆呆的接過,有些沉重,還有若有若無的清音?只聽滄奚輕道:「打開來,戴上。」
滄奚如此溫柔,似乎在他去而復返的一瞬間,方纔的怨恨都不存在了?我順著他的話打開錦袋,只見一隻花紋繁複的玉環躍入眼簾!
那玉環中空,裡面有著通透的玉珠滾動,竟是如此的熟悉?當年玉貴人贈送給我的鐲子!我恍然想起,當年我去逛龍門關街市時,想著錢財要分放,一手流珠環,一手滄奚的寶石手珠……
我以為我將它遺失了,卻原來一直留在了西岑國?滄奚見我怔愕,那麼溫柔的執起我手,將流珠環套入我手中,我怔怔不已!
卻聽滄奚,情深而落寞道:「桃花,你戴著它,來到我身旁……你蹤跡全無時,我一直將它留在身上,我一直想著,你會回來!如今想來,天神讓你來此,莫不是讓你離開得更徹底麼……」
「滄奚!」我心終是痛了起來,為了他的『睹物思人』……卻原來這些年,一直有這樣一個異族青年,在思念著我?
我酸澀著,眼淚滑落,滄奚止住了話語,他藍眸深邃,俊顏俯下,吻過我的面頰,吻去了我的淚珠……這一刻,我不敢動彈,不敢如往常般的推拒他?
滄奚游移在我面頰的吻,綿長而輕柔,似乎怕重了,我就會如泡沫般消逝?他的吻密密落下,直至來到我的唇側,我顫抖了一下!他似乎察覺到了,頓了一下將我摟入懷中……
他那樣隱忍的呢喃道:「我去答應格伢,他自會讓人……送你去古道西口。」
我在他懷裡呆呆的重複:「古道西口?」
滄奚將我摟得更緊:「那是黯冥宮的勢力範圍,交界於雲州和西名山之間,冥無戈……最近都在那裡和西名山接洽。」
我身子輕顫,滄奚……
「臨走前,去看看七號吧!」滄奚對展開如朝陽般的淺笑:「七號,喜歡你為它講蛇的故事……」
我眼淚再一次落下:「滄奚,對不起……」
滄奚眼眸也瀛闌了起來,卻依然道:「自從你回來後,馴獸手都無法安撫它……想來,你走了以後,它要過一陣子才能適應回來。」。
越是遠離王城,星河越是璀璨,草原的夜空美麗的讓人不敢置信!雖是盛夏的夜晚,卻依然夜涼如水!
槐兒探身將車簾撩起,看了看隨後的十餘暗人,又看了看在前方的數十西岑侍衛,回身對我道:「夫人,古道西口遠嗎?我們離開王城都好幾個時辰了!」
我搖了搖頭,心中怏怏,輕道:「這要問他們了。」
看著眼前的西岑侍衛們,我心想:我雖然不是什麼國家元首,但對於西岑國百姓們來說,我卻是災禍……想來西岑的俠義之士們,背地裡要暗殺我的也不少吧!所以,滄奚不能明著派兵送我,讓格伢的這支護衛隊護送我?
「那夫人,那個南音國公主肯定也和冥尊主在一起呢!冥尊主會不會認我們啊?」槐兒有些不安的聲音,打斷我的思緒。
我心中一沉,其實這也是我尚未想好的事,槐兒這麼一問,倒是讓我也猶豫起來,我們連夜趕路,滄奚也有保護之意,但他和芙韻公主好像有約定的……我這樣去找冥無戈,滄奚會不會很難做?
不知過了多久,馬蹄聲響多了起來,我們的馬車似乎也停了下來!只聽前方有人在交接什麼,過了一會兒西岑的侍衛長,隔著車簾對我道:「回稟桃花夫人,再過三里路便是古道西口,此處已經是黯冥宮勢力範圍,屬下等人不能再率隊往前,請夫人和您的屬下,隨南音國護衛隊往前行吧?」
我一愣,什麼意思?槐兒再次撩開車簾,只見前方的西岑護衛隊停了下來,最前方果然有一列騎士士,約莫十人!
我看向那侍衛長:「請問,為何是南音國的護衛隊?他們怎麼知道,我來此?」
西岑的侍衛長忙道:「夫人有所不知,如今黯冥宮勢力和南音國不分彼此,與我國亦是友邦,所以格伢殿下已經和黯冥宮打過招呼了,因此他們才來接應的!」
格伢?滄奚不便出面,所以讓格伢出面交涉了嗎?我心下思量著:「大人,別無他法?」
侍衛長有些詫異:「夫人,邊關各方勢力分踞,切莫踏錯,否則會隨時中了埋伏……無論是過關,還是旁的……必須有人接應,亦不可亂了規矩。」
我看了一眼暗人們,但見暗人沒有任何異議,看來這是行規?我也點了點頭,心下想著:格伢既然交涉了,怎麼不是黯冥宮冥人來接應我?
西岑國的護衛隊消失在漫漫夜色中,我的暗人們便上前護住我的車駕,馬車跟著前方的新的『接應隊』再次往前行動了起來……
過了一會兒,忽聽有馬蹄聲加劇,隨即有暗人的聲音道:「停!敢問前面的將士,為何帶我們往北邊去?」
槐兒聽到聲音,忙再次撩起車簾,我也探身出去,只見為我們趕車的暗人也神色微凜,輕道:「夫人小心,莫要出來。」
我退身回車內,看到前方南音國的將士們也停了下來,只聽他們靜默無聲,良久才有聲音道:「這是尊主軍營的方向,這位兄台做什麼這麼緊張?」
只聽為首的暗人冷冷道:「再往前,便是古道海域了,你們究竟是何人?和北真國有什麼關係?」
我驚駭的聽著,我深知暗人是不會說假話的,如同暗人也沒有名字,因為他們有著死士的忠誠……難道前面這些,是北真國人不成?可聽口音,是南音國人啊!
前方那個聲音靜默了一會兒,忽然喊了一聲:「撤!」
但見那些原本為我們引路的十名南音國騎士,撒開馬蹄疾奔起來!暗人個個神情緊繃,為首的呼嘯一聲,留下幾個暗人護著我的馬車,已經有幾個暗人追上前去…………
看著年初一,又是情人節的份上,更!!O(∩_∩)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