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個極具聲色的地方,聽著遠處歌舞箏樂,我彷彿回到了那一年的冬季?不同的是,此刻有人在為我彈奏琴聲,那年的冬夜卻是我為風情彈奏。
淡藍輕裘的眉姑娘緩了琴聲,她動人的眼眸煙波流轉,帶著清雅幽香來到我身旁,她比三年前更成熟,也更明艷不可方物!如鶯啼般的嗓音淡道:「過些天,怕是要下雪了。」
我看著遠處燈火通明的景致,輕輕道:「魅惑梅花,可是要開了嗎?」
沒有聽到眉姑娘的回應,我微微側首,卻見她已經在一邊坐了下來,也優雅的替我泡了一杯茶,我在她的示意下入座。
「千金難買魅惑梅,若是今年看不到想看的花,妹妹可會傷心?」眉姑娘輕聲道,我住在情莊的這些日子裡,她依然如三年前的喚我『妹妹』。
我搖頭淡笑道:「花開有時節,若是梅花不肯在冬季開,我傷心又有何用?」
「那等不到想等的人,妹妹可會傷心?」梅姑娘也淺笑看我。
我一怔,她話中有話?是啊,『眉目傳情』四姝對我的背景自然是瞭解的,只是除了眉姑娘,另外的三人一如以往的極少接觸我!好像除了眉姑娘,她們對我總是冷淡而有禮,包括風情。
我如今才知道,不是風情冷淡了,而是風情從來沒有溫暖過,是我以前的記憶出錯了!想到他那關於昭牧的字字句句,我就好揪心,好無奈……昭牧,可真是我負了你?
「有緣千里自相逢,眉姐姐說的是何人?」我牽扯起一抹笑意,心卻疼了起來。
「妹妹心中的那個人,」眉姑娘很是輕柔道:「妹妹這一個多月來,為了出情莊,花費多少心思?若是沒有那個心中的人,妹妹豈會如此夜不能眠?」
我心中酸澀,壓抑著失落。是的,我折騰了一個月,卻無論如何都出不了秋水情莊,我猜不透情莊主人的心思,一如我不瞭解秋水情莊到底有多少秘密!
在這裡時間越久,我越怕,我也越不明白,他為何離開我,離開得這麼徹底?我有過無數的猜想,是否他和明爺交易了什麼?不能見我,要我等他,他或許在某個角落保護我?
我又害怕他出事,他越是不告訴我緣由,往往事情就越大……我從深秋季等到深冬,從不解,到傷心,再到此刻無止境的思念。
我多想告訴他,我不要這樣的安然,不管多危險,我要的是和他一起,看著他,守著他,如今想來,我和白櫻也是很像的,只是這麼簡單而已,是否也如白櫻所說,真的是愛越深,就越苦呢?
我失落的牽起笑意:「桃花自以為獨自折騰,卻未想到眉姐姐都知曉?姐姐既然知道,那麼這裡的主人更是心如明鏡了?」
眉姑娘芳菲嫵媚的看我,慢慢出言道:「若是妹妹找到了心裡的那個人,而那人卻與你形同陌路,妹妹會情何以堪?」
我一怔,形同陌路?不知為何,我腦海裡浮現起魅羅台上白櫻說『……可他如此愛著你,你又將情何以堪呢?』
我抬眸看向眉姑娘:「眉姐姐,你是不是知道什麼?什麼叫形同陌路,什麼叫情何以堪?他發生什麼事了?」
眉姑娘那麼的風流蘊藉,美麗的臉龐泛起淺笑道:「妹妹……不管外面是怎樣的動亂,但凡到了秋水情莊,眉兒除了撫琴弄簫,除了歌舞昇平,別的一無所知。」
我怔愕的看她,她故意的嗎?為什麼引起我心底的念想,又如此清淡的退身不語?我心下一轉:「那麼,到了情莊以外呢?姐姐是不是能知曉一些?」
眉姑娘美眸抬起,微睇綿藐的凝看我:「情莊不過是妹妹的暫居之地,想來過了明日,妹妹就是不想走,也得走了。」
「你說什麼?過了明日,我就可以離開這裡了?」我越來越分不清眉姑娘的意思了,她今日與往日有太多的不一樣,好像在暗示我什麼,又好像和我閒話家常?
但見她笑著點了點頭,我心中卻捉摸不定了。明爺從始至終也就出現過那麼一次,後來再沒出現過,好像我身上的九轉養生丸毒真的解了,因為這一整個季節下來,我還真的沒有毒發的異樣!
不過,我心中也清楚,明爺對我討厭的很,他就是人在情莊,也不想看見我!所以,越是這樣,我心中越是懷疑冥無戈是否為了我,和他交易什麼?否則,明爺怎會救我?
「眉姐姐,可以告訴我,是誰來帶走我嗎?」
眉姑娘淺笑道:「妹妹果真是冰雪聰明,為何斷定是有人來帶走你?」
我心下動漾了起來:「這沒什麼難猜的,姐姐和風老闆如此周全的照看了桃花幾個月,如今又忽然說我可以出莊,自然是有緣由的了,所以,還請眉姐姐相告,到底是何人要來帶我走?」
眉姑娘的纖指在矮几上緩緩游弋,卻又站起身,大有往門外走去之意,回眸一笑:「妹妹,夜深了,早些歇息吧。」
我看著她回身舉步,恰似柳搖婷婷般的消失在苑門外,心下萬般不解起來,到底是誰來接我?我不自禁的撫上自己的左手無名指,冥無戈,可是你嗎?
為何我如此不安?我抬頭問月,男人的誓言當得幾分真?曾經說愛我的人,為何連信物也要帶走?為何連隻字片語都沒有?他們又為何如此遮遮掩掩……
當我清醒時,慢慢發現,這樣的等待好累,這樣的期盼好慌。當我想不出辦法時,我寧願自己沉睡,我終日分不清自己是夢是醒,卻又希望他能在夢中告訴我緣由……
然而入我夢中來的,總是那清美絕倫的崑崙山少女,就如此刻,我隱約又聽到了她的傷心之聲?
少女晶瑩的淚滴落下,一旁的老人歎了一聲:「這是冥帝和他之間的賭約,他輸了,自然是願賭服輸,乖孫女兒,你又何必為他難受?」
少女搖了搖頭:「這場賭約,從一開始他就輸了!冥帝身為神仙,怎可如此卑劣?」
老人忙做噤聲動作:「不可以這麼說冥帝!是那優缽羅太執著,太癡……他可以控制住自己的意志,他可以百日不說話,他也可以受風雨烈日折磨,可是他逆不過天,若非他有前世的純淨魂魄,冥帝豈會如此大費周章的和他周旋?」
「他已經入了地府了,冥帝真要罰他……」少女難掩心傷道。
老人輕輕一歎:「這是他修行必經的,冥帝何嘗願做這俗事,一切都有定數啊!」
少女一愣:「他又不是冥界的,冥帝為何如此待他?」
老人搖了搖頭,神秘莫測道:「世尊拈花迦葉笑,只因真法不可說。鏡花水月終是空,早日悟道度眾生。太癡,太執,既是當局迷,不如旁觀清,只怕他還要執迷千年。」
「爺爺,我不懂你說什麼?這和佛祖拈花有何干……」少女忽然驚愕道:「佛祖拈花,迦葉破顏,是指優缽羅花嗎?」
老人白眉凝結,長歎一聲:「沒錯,他便是世尊拈來之花,他也是靈山上守化軒轅氏情魂的縹緲之花……卻終究與靈山戰神一般執迷,今生歷經修道之路,放眼靈鷲山,唯有迦葉明。」
少女不解,看著老人:「爺爺,父親確實是被心明戰神帶走,是那戰神癡迷神器,可是優缽羅沒有錯啊?為何佛祖也要罰他?」
「命裡有時終須有,命裡無時莫強求。」老人輕歎。
少女滿目不解:「世尊拈花到底何意?為何優缽羅要被罰下人間?」
「這一切自有定數,」老人很是歎息道:「他心之所念,卻牽動了軒轅氏沉寂千年的情魂……此事可大可小。」
「大迦葉破顏而笑,便被佛祖讚賞,優缽羅不過是感悟了一句話而已,靈山如何就把軒轅氏的不安分轉嫁他頭上?」少女很是不平道。
「佛家之事,卻不是我們道家所能猜想的了。」
少女懵懂不語,老人卻轉而想起道:「從你父親魂聚龍吟那一刻開始,他就注定了為蒼生而活!乖孫女兒,你便是崑崙仙族唯一的血脈了……西王母憐惜你,明日你便隨娘娘去瑤池吧!」
少女一愣:「爺爺,我不想去……」
畫面再轉,我不受控制的看著他們遠去……
卻又迎來了另一幅景象……
「星君哥哥,他被冥帝帶入地府,是你做的對不對?」少女冷冷的看著黑藍仙袍的男子。
「是又如何?」男子泛起不耐道。
「沒見過比你心地更壞的神仙了。」少女似乎很是失望的看著他。
男子一愣,避開了她的目光,冷聲道:「不要用這樣的眼神看我,你聽到沒有?」
我心中一怔,想起了那個冷酷嗜血男人,他曾經那樣惱恨的說過,『……不要用這樣的眼神看孤王,聽到沒有?』
少女憤憤的看他一眼,心道:不看就不看,反正明日我便要去瑤池了,正好不用再見你!我又是一陣驚愕,為何我能知道她心裡的想法,為何又如此自然,如此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