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義四人祭祀完畢,卻說道:「這一帶美景如畫,值得四處轉轉。」王養宗聽出他的意思,竟然是要在附近遊玩一番,連忙低下頭。
王泉也點頭道:「嗯,雖然天寒地凍,大家辛苦一下。來一趟不容易。」 完顏華仁面露難色,看看勸止不住,只得跟隨。
懷義卻偏要到老黑山西側去,不願走老路。完顏華仁便在前面引路,到了山坡,朝下面放聲喊道:「哈哈,欽差懷義主持前來一遊!」
懷義罵道:「完顏大俠,你費這麼大勁和誰說話?」完顏華仁嚇了一跳,以為他知道自己是向山下的士兵通報。壯膽說道:「我這不是替主持大人宣揚宣揚,欽差來此,還不該宣揚麼?」
他偷眼看去,山下的士兵一陣混亂,躲入山石背後。完顏華仁鬆了口氣,引三人慢慢下山。
此處風景極多,懷義辦完欽差渾身輕,慢慢游賞。卻苦了完顏華仁和四周的契丹軍隊,光是黑老山附近就有數千人,為了躲避懷義滿山躲貓貓。
終究是躲不過,懷義指著林子裡紛亂的足跡,奇怪地說道:「咦,這是大隊人留下的足跡噢。」王泉也點頭,說道:「讓我前去查看!」便沿著足印追蹤過去。
王泉提鋤頭追去數里,陡然看見另一座山頭後面聚集著千餘契丹士兵,一齊瞪著他。王泉大聲問道:「你們為何在渤海都督府境內?!快找你們當官的來!」
那些士兵也不回答,卻又瞪著他身後。王泉一愣,急忙回頭查看,一條黑衣人影飛快地切近他。他揮鋤要出招,早被那人伸手一點穴,呆在當場。
那人扛起他,施展輕功飛跑過一個山頭,在半山腰處跳進一個石洞裡,將他放在地上。然後黑衣人跳上去,蓋上鐵蓋,上好鎖頭。
黑衣人說道:「你們嚴加看守此處,不可讓閒人靠近這裡!」另外幾個人大概是契丹士兵,連連答應黑衣人。
王泉才確定自己是被劫持了。在這冰天雪地,原本應該是荒無人煙的大山裡,忽然遇到成群結隊的契丹士兵,欽差的隨從還被人劫持了。這真是一件怪事!
再說懷義一邊觀賞左右的風景,一邊等待王泉。一個多時辰過去,居然還沒見他回來。懷義嘴上不 說,心裡開始擔心。畢竟前幾天葉七郎神密失蹤的事就讓人奇怪,一直糾結在懷義腦子裡。
懷義說道:「王泉這小子,該不會也學葉七郎失蹤了吧?還不回來麼?!」他看看王養宗,說道:「你再去看看。」
王養宗似乎知道發生什麼事,也不懼怕,領命又沿著那大堆足跡追下去。完顏華仁陪笑道:「荒山野嶺的,我們還是趕路回去要緊。」
懷義繃著脖子說道:「那怎麼行?身為欽差,本該深入地方詳細查問,才能不辱差事。葉七郎失蹤的事情要查清楚,我等方能離開此地。」
完顏華仁不禁倒抽一口涼氣,沒想到懷義做事還這麼認真。他又跟在懷義身後,說道:「主持大人……」
忽然就沒了完顏華仁的聲音,懷義還以為他有話不敢說,回頭看時,完顏華仁已經倒在雪地裡!
他的身後站著一個黑衣人,伸手一點他的腰眼穴,不等懷義倒地便提起他。再彎腰提起完顏華仁,飛跑到另一個山頭。將二人丟入一個石洞內,然後匡啷鎖住外面的鐵蓋門!
懷義打量洞底,王泉和王養宗縮在洞底一角,呆呆地望過來。懷義想罵人,卻被點穴,一時無法開聲。只是惱怒地盯住其他三人。
小興安嶺的冬季白晝極短,很快就天黑下來。王泉的穴道最先解開,他爬過來解開懷義三人的穴道,說道:「我們是被契丹人綁架了。」
懷義終於忍不住怒道:「李盡忠這傢伙,怎麼管教士兵的?!」王泉說道:「問題還不在這裡,問題是松漠都督府的士兵怎麼會來到渤海都督府的領地。」
懷義恍然大悟,說道:「不錯,本欽差一定要向朝廷稟報李都督治軍不力。」完顏華仁急忙說道:「主持大人別誤會,我想李都督一定是有特殊原因。」
王養宗說道:「可是,我們怎麼才能見到李都督?」完顏華仁騷腦袋說道:「我問上面的士兵。」他抬頭大聲用契丹語喊道:「我們是朝廷的欽差,懷義大人想見你們當官的,能否通傳一下?!」
上面的士兵探頭來說道:「我們哪知道李都督啊?」說話語氣倒不凶,說完便縮回頭去。完顏華仁對懷義說道:「這都是些小兵,只好等時機再找李都督。」
這時,洞頂放下一個籃子,裝了滿滿的各式烤肉窩頭,還有一壺奶酒。懷義看到如此豐富,怒氣稍斂。
卻聽見上面幾個士兵咦咦哇哇大聲說話,也不知道說些什麼。只有完顏華仁聽得懂契丹語,王泉問道:「他們嚷什麼,好像有急事?」
完顏華仁凝神聽了片刻,上面的士兵甲說道:「怎麼大隊都離開了?」士兵乙說道:「聽說還有兩批厲害的人物來了,上面怕再被他也發現,令大隊人馬藏到百十里外。」
士兵甲說道:「那個人很厲害麼?」士兵乙說道:「叫什麼陳子昂、焦會青的。」士兵甲說道:「我們也得小心,別被他發現。」士兵乙說道:「這裡極隱蔽,尋常外人難以找到此處。叫兄弟們不要四處走動,免得暴露。」
聽到此處,完顏華仁心裡格楞,說道:「他們說契丹士兵暫時撤離此地。」王泉又問道:「還說了什麼?」完顏華仁心念一動,不能讓他們存了指望讓陳子昂來搭救,便朝王泉搖搖頭。
懷義抱著雙臂,籠在棉衣裡,似乎吃飽了,皺著眉頭打盹。眾人都覺無聊,也都縮在石洞邊,閉目養神。
***
焦會青和裴汀離開幾日後,李敞又來到黑龍澗。他恭敬地對成玄英拱手施禮,說道:「成老前輩,若是晚輩沒有猜錯,你就是太宗皇帝封下的西華法師。」
成玄英淡淡地笑道:「成年舊事,不值得再提。」李敞看他應答,心頭暗喜,說道:「我也是晚生幾十年,沒有機會見到太宗祖爺爺。」
成玄英一愣,說道:「你是……你是太宗的曾孫子?」李敞點頭道:「我常聽老輩說起太宗拓疆開土的故事,對前輩景仰萬分。」
「呵呵。」成玄英拈著鬍鬚,說道:「太宗是貧道所見的雄偉君主,也是貧道心中的英雄。」焦會青、裴汀剛走,他也委實寂寞,聽說李敞是太宗的嫡系曾孫,不免有了聊聊的興趣。
李敞卻歎道:「只可惜我們子孫不孝,眼看李唐江山就要改姓了。」他低下頭,自然是十分沮喪。
成玄英聞言,也不說話。自從他與陳子昂溝通後,心裡對天後已經不太反感。只是還不能最後拿定主意,天後倘若改朝換代,算不算背叛太宗皇帝和李唐。
李敞再抬起頭時,眼睛竟然濕潤,說道:「難道前輩就這麼看著李唐社稷被一個女人掌控?」
成玄英又是一愣,他有些同情李敞,更害怕別人說他背叛了太宗皇帝對他的囑托:在李唐危難之時,以此寶藏鼎力相助李唐朝廷。
只是現在的情況太特殊,武則天不僅是伺候過太宗的宮人,更是高宗的皇后,還是當今皇帝的母后,本就是一家人。倘若是秦霸山來犯,四方造反的話,他早就會餞行自己當年對太宗立下的諾言,攜寶藏出山相助。
成玄英還是不說話。李敞咬咬細牙,說道:「晚輩也知道前輩的重擔,其實……晚輩早就知道你是受太宗所托,在此看護埋藏此地的一個巨大寶藏。」
「噢?」成玄英心頭一振,臉上卻無絲毫表情。
李敞卻探出自己猜測的不錯,便大膽說道:「而且我還知道,這處寶藏就在那黑龍澗!」
沒想到成玄英哈哈笑道:「這些事情,你都是聽誰說的?」李敞一愣,說道:「難道前輩還不相信我匡扶李唐的心念麼?」
成玄英也皺起眉頭,說道:「老朽實在不明白你說什麼……」
李敞又是一愣,旋即也哈哈大笑道:「晚輩算是看錯人了!可憐太宗皇帝啊,李唐社稷命中注定敗在一個女人手裡!」他一拱手,轉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