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我就該被炸死了,還怎麼活下去?難道你不知道嗎?」夕銀用力地甩動著肩膀,卻掙不開龍釋堅強有力的雙手,小手徒勞地拍打著,「可笑,是誰害我現在變成行屍走肉一樣,你憑什麼對我說教!」
「就憑我是你丈夫!」龍釋面色鐵青,唇角顫抖著,驀地攔手抓住夕銀的腰,直接將她提起來,翻個身布袋一樣扛在了肩上!
血氣上湧,衝到腦子裡,脹得五官都好像閉塞了。夕銀掙扎著又踢又錘,大喊:「你放手!神經病啊!」
一旁的小米看得呆愣,原來無限崇拜的黑龍幫「銀姐」「龍少」,吵起架來,也和一般夫妻無異。套用道上一句不雅的話:扛上床,再擺平!
龍釋此時悲怒交集,哪還管得了這麼多,身子銅皮鐵骨一般,任由夕銀踢打,大步流星地就往自己車上走。一手錮著夕銀,一手拉開車門,「彭」一聲扔進後座,摔得夕銀眼冒金星。自己坐上駕駛座,猛踩油門,發了瘋一般飆出去。
為什麼,三年來自己的付出,她從不肯正眼去看?寧願在酒吧灌得爛醉,在賭場被煙嗆得半死,也不肯回家睡,難道她就這麼討厭見到他?眼睜睜看著她在自己面前,上了另一個男人的車,在外面拉拉扯扯!胸腔的鬱結急速膨脹,好像要爆炸了一樣。為什麼夫妻相守會變得如此煎熬,連關懷也變成爭執,非要彼此傷害,弄得遍體鱗傷血肉模糊才肯喊停!難道他的愛就只會讓她想逃避?難道除了放手,他沒有別的選擇?
車速飆上了120,在靜寂的夜裡,如同一頭負傷的豹子,在做垂死地奔馳。
「龍釋!你瘋了!」窗外的事物飛快地倒退,模糊成一條線。夕銀不得不抓緊前座,指甲嵌入真皮的靠背。
龍釋好像沒聽到,雙手攥緊方向盤,腳下仍然繼續踩著油門。表盤上,指針還在搖晃著上升。龍釋面無表情,眼神凝注著前方,又好像根本沒在看,薄唇輕掀,沉靜地吐出幾個字:「我們離婚吧。」
夕銀怔了怔,有一瞬間的失神,手指的鬆懈立刻帶來身體的失衡。車子在一個分岔路口急速轉彎,超高的車速幾乎漂移起來。夕銀狼狽地從後座的一邊滑到了另一邊,重重地撞在車門上。
氣急敗壞地怒吼:「停車!」
龍釋不語,一手控制搖桿,一手轉動方向盤,依然在飆馳。
前方,自動監視器的閃光燈一明一滅,夕銀撐著身子坐正,繼續喝斥:「我叫你停車!」
監視器閃爍之間,車子箭一般穿了過去,在暗夜中留下魅惑的殘影。
夕銀倒吸口氣,酒精的後勁又竄上來,腦袋一熱,從後座的縫隙,爬到了副駕駛座!
車子一個打彎,夕銀半貓著的身體整個撞到龍釋身上。情緒失常的龍釋這才回過神來,瞪了夕銀一眼:「你想死嗎?過來幹嘛?」
夕銀白了他一眼:「你才想死!看前面!」
龍釋飛快轉頭。正前方黃燈閃爍,設有路障,然而車速太快,這麼短的距離根本沒法避開!
幾乎是電光火石之間,龍釋一手猛拉煞車,一手攬住夕銀的頭部,按向自己的懷裡。
「轟」一聲巨響,搏命的奔馳終於停下。夕銀整個身子劇烈地晃動了下,然後被瞬間膨脹的氣囊抵住。
艱難地皺了皺眉,晃動了下腦袋,就感受到龍釋懷裡溫熱的溫度。這種感覺太熟悉!三年前,沈墨也是這樣護著她,保住了她的性命,自己卻……猛地抬頭,同樣的事情,再不要發生第二遍!
「沒……事吧……」龍釋抽動著嘴唇,看向愕然抬首的她。
懸在嗓眼的心終於落定。暗自長舒了口氣。幸好,他還活著。那一刻,心裡不知道有多害怕,害怕一抬起頭,就看到龍釋和沈墨一樣的下場,滿身是血,動也不動……
眼角瞥到龍釋額上的紅印,逡著眉問:「你受傷了?」
龍釋勉強地小銀:「沒事,小傷。」
這種時候,也只有他還笑的出來。夕銀憋了一肚子氣,又不好對個傷患發火,彆扭著從氣囊中抽出身子,埋怨著:「想死也找個輕鬆點的方式!交警半夜還得來給你收拾爛攤子。」
龍釋苦笑,試探著收起氣囊,好在車子性能完好,沒有撞到報廢的程度。邊為夕銀繫好安全帶邊笑侃:「所以為了不讓交警同志加班,我們得趕快逃離現場。」
車子再次發動,從一堆撞癱的路障中撥出車頭,絕塵而去。
車子停在龍家大宅前,龍釋轉身去幫夕銀解開安全帶,卻發現夕銀枕著靠墊睡著了。
無奈地搖搖頭,喝了那麼多酒,又是飆車驚魂,大概她也累了吧。不忍心叫醒她,輕手輕腳地把她抱下車,車外風涼,夕銀瞇著眼睛本能地把臉向龍釋懷裡鑽,撅著小嘴像個孩子一樣。龍釋忍俊不禁,攏開風衣外套,把夕銀牢牢地裹在裡面。
打開夕銀房間的燈,把她放到床上,又替她脫掉鞋子。轉身的時候,夕銀忽然嗚咽了一聲,喚他:「龍釋……」
「嗯?」以為是自己的動作驚醒了她,趕忙回應。
卻看到夕銀眼睫緊閉,嘴巴張張合合咕噥著:「龍釋,混蛋……」。翻了個身,又發出均勻的呼吸。
不禁失笑。原來是說夢話。看來她真的很討厭自己了,做夢都要罵他。
拉過被子,替她掖好,就打算離開。忽然袖子被拽住,低頭看去,夕銀居然把被子蹬開,扯著他的袖子不松。
「別走……別再讓我一個人了……龍釋……」
身子一僵,龍釋呆立在原地,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任她抓著自己的手,眼神灼灼地落在她微顫的雙睫上。原來她竟這麼依賴自己的?
可下一句,就把他的美好幻想全打破了,只見夕銀蹙著眉,喃喃地重複著:「混蛋……龍釋……」
自嘲地搖頭,敢情是他斷錯句了,前一句跟後一句根本是兩碼事。輕輕地抽出手,凝著夕銀不安的睡顏:「傻丫頭,夢到什麼了,睡著了還這麼掙扎。」
重新替她掖好被子,夕銀仍然在咕噥著夢話:「為什麼總是失約……你知道我等了你很久嗎?」
無奈地扯開唇角,這丫頭到底說些什麼,莫名其妙的。可小手緊緊地攥著他的袖子,就是不鬆手,只得點頭敷衍:「好,好,是我的錯。我讓你久等了,以後再也不會了。乖,睡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