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銀緊縮的眉頭這才舒展,放下手裡的杯子,微微扯開嘴角:「我贏了。記得敦促你們老大,按時把每月盈餘的一半,送到黑龍幫總堂來。」說完,轉身瀟灑地離開。
招招手,小米便會意地跟上來,卻見夕銀的側臉慘白如紙,咬著嘴唇,好像在極力隱忍著什麼。
「銀姐,你沒事吧?」小米不放心地問。
夕銀用手掌摀住嘴,弓著身靠在牆壁上,倉促地吩咐:「去把車開過來,在外面等我。」
小米點頭,邊走還邊擔心地回頭看夕銀。
終於忍耐不住,夕銀狼狽地衝進洗手間,對著馬桶吐了起來。胃裡好像翻江倒海一樣,一波一波地嘔到喉嚨,能吐的全吐了個乾淨,噁心的感覺依然沒有散去,只能用手指摳著嗓眼,一口口地吐著酸水。
水管嘩嘩地開著,掩蓋掉她狼狽的聲音。面前,忽然遞過一張紙巾。
夕銀伏在洗手池上,透過玻璃鏡面,認出是樂樂。接過紙巾,還沒擦兩下,又劇烈地嗆了起來。
「何必這樣強迫自己?到頭來,受罪的還是自己啊。」樂樂搖了搖頭,不忍心再看夕銀倉皇的樣子。
夕銀微微抬頭,對著鏡中的自己苦笑了下,又繼續埋頭到嘩嘩的水流中。
樂樂抱著手臂,煩躁地在她身後來回踱步:「真不知道你這三年都是怎麼虐待自己的。還以為你嫁了個不錯的男人,過著少奶奶的安逸生活呢。」忽然又停下,拍著夕銀的後背,「還有,你跟青幫是怎麼槓上的,為什麼會鬧得這麼僵?一邊是我好姐妹,一邊是我男人,你這樣讓我很難做哎。」
吐得一陣天昏地暗,夕銀覺得不止胃裡被大清洗了一番,連腦袋都好像剛被人涮過,只能不斷地重複:「對不起……」
樂樂見她這樣,又著了急:「你這哪裡是對不起我,你是對不起你自己!看把好好一個人給糟蹋的。」扶起她幫忙整理了一會,又道:「你這樣子肯定不能開車,還好我提前打電話叫你老公來接你了。」
夕銀愣了下,反手隔開樂樂,斥問:「你叫他來幹什麼?我有帶司機,幹嘛要去找他?」
樂樂莫名其妙地嘟囔:「這麼激動幹嗎?我想你們是夫妻啊,老婆喝醉了,老公來接很正常啊。三年前那次,也是他把你背回去的。」
夕銀髮不起火,只能悶悶地跺著地板:「三年前是三年前,現在一切都不同了。」
好心當成驢肝肺!樂樂也起了脾氣,忿忿地甩開手:「是啊,一切都不同了。你夕銀變得高攀不起了,咱們的關係,大概也不能跟往日比了。」
本來腦袋就被酒精沖得昏昏的,再這麼一鬧,已經攪成了漿糊。夕銀蹙著眉,無助地搖頭,抓著樂樂的手腕晃動著:「我今天喝多了,鬧心的話就別說了。我從來沒把你當外人,今晚的話你聽了就忘了吧。」
樂樂也不忍真的生氣,盯著夕銀醉意朦朧的眼眸,認真地問:「是姐妹的,就把你和青幫的仇怨告訴我,我也好給你做個和事佬,冤家總是宜解不宜結嘛。」
夕銀無奈地搖頭:「解不了……三年前,我父母的死,是青幫的人幹的。」
樂樂驀地張大眼睛,不敢置信:「是……是雷厲做的?」
「不是。那時雷厲還沒出道。應該是青幫老大葛炮的意思。」
樂樂立刻如釋重負地噓了口氣。又繼續道:「炮哥這兩年收斂了不少,在青幫也很少露面了。不過身邊的保鏢一直很多,要找他報仇不是那麼容易。可是,夕銀,答應我,別再找雷厲的麻煩了,好嗎?我跟他相處一年多,很瞭解他的為人,他不是壞人。就算你跟青幫有仇,也不能一桿子打翻一船的人啊。」
好人嗎?大概戀愛中的女人都是盲目的吧。當初她也在父母面前一力保證龍釋不是壞人,可最後,反而連累的父母喪命。夕銀點點頭,拍著樂樂的手背:「好了,我知道了。大不了我以後再也不踏進雷厲的場子了。」
樂樂又著急地抓著夕銀的手:「那你以後也不來看我了?」
夕銀淡笑:「傻丫頭,我們要見面,約在哪裡都可以啊。」
樂樂這才放心地點頭,又憐惜地撫摸著夕銀蒼白疲憊的臉龐:「你也是,要好好照顧自己啊。伯父伯母不在了,這世上總還有惦記你的人。別傻傻的不拿自己當個人,叫你的仇人見了笑話,關心你的人卻要傷透了心。」
儘管全身上下都被酒精麻痺,可這句話,還是一下子就進到了心坎裡,某處最柔軟的地方,有種暖暖的情緒在醞釀。
兩人相互攙扶走出洗手間時,就見到酒吧出口的通道上,擠滿了人。吃力地撥開裡三層外三層的看客,卻見龍釋一身黑風衣,臉色難看至極,黑面神一般堵在出口。認識龍釋的青幫中人駭於他的身份,不敢接近,不認識的普通客人則被他週身那種冰冷的氣質凍傷,遠遠地觀望著。
瞥見夕銀的出現,冰雕瞬間融化,龍釋風一般捲到夕銀面前,攬著她的肩輕問:「老婆,沒事吧?怎麼會喝這麼多?」
樂樂識趣地把夕銀塞到龍釋懷裡,順便解釋:「一點誤會,拼酒拼傷了,回去睡一覺應該就沒事了。」
龍釋這才舒展眉頭,鐵青的臉色也有所緩解,禮貌地看向樂樂:「你是……?」
樂樂回以一笑:「我們見過的。我是夕銀的好朋友,你們沒結婚的時候,有次夕銀喝醉了,也是和我一起。」
龍釋依稀想起三年前的情形,微笑著沖樂樂點點頭:「總是麻煩你,真不好意思。有空歡迎來家裡做客。今天我先送夕銀回去了。」
樂樂微笑著目送兩人離去,又折回頭照顧另外一個倒下的男人。心中煩悶地歎氣:怎麼看都是個絕種好男人啊?為什麼夕銀這三年好像都過得不開心,整個人都變了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