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拐八拐地走了一段路,眼前豁然開朗起來。
當黑色的海浪洶湧而來又滾滾而去時,她明白了眼前的男人絕對不是肥皂劇看多了。他要帶她領略的,正是這大海的澎湃與深沉,而不是矯情的飛鳥藍天,白沙碧海。
一瞬間,有種叫做憂愁的東西,慢慢地佔據了心田。
褚非勳倚著礁巖,風把他幹淨的短髮吹得絲絲直豎起來。驀地,轉過頭問她:「什麼感覺?」
她閉了閉眼,深吸口氣道:「覺得自己特渺小。」
她記得自己第一次認識這個大千世界,是佑哥哥帶她去坐摩天輪那次。當她升到最高處俯瞰市區的景色時,才發現世界那麼大,而她只是井底之蛙。
有那麼一句話:如果我從沒有見過深不可測的海,我會毫不猶豫地選擇細水長流。但如果只是如果,當她見識到這海的浩瀚廣袤,她就再不是只鍾情於一個人的溪流。只是在那個黑雲翻滾的夜,她和他,彼此的心事都被洶湧的浪潮湮沒,而無暇顧及這小小的變化。
不知道過了多久,勳忽然起身,脫下西裝外套披在她單薄的身軀上。
「海邊風大,小心著涼。」
她認真地點了點頭,目光仍落在月光粼粼的海面上。
「真傷心啊,居然頭都不回一下。枉我準備了這麼久。」掩面一副泫然欲泣的樣子。
準備了什麼?凌亞月好奇地轉身,忽然發現亂石中,不知什麼時候多了一輛雙人自行車!
她走近幾步,發現車把上還繫著彩色的綢結,彷彿一件精美的禮品。車座上,一束清新的瑪格麗特靜靜地躺在粉紗包裝中。
「喜歡嗎?」他親手將車座上的瑪格麗特遞到她面前。
瑪格麗特,又名「少女花」,清新脫俗的白色小骨朵,像極了她在他心中的形象。
「你知道後天是我生日?」捲翹的睫毛撲扇著,掩不住她眼底的喜悅。
他沒有回答,只將那束可以預言戀愛的瑪格麗特塞進她懷裡。相傳只要手持瑪格麗特,當一片片摘下花瓣時,口中念著「喜歡、不喜歡、喜歡、不喜歡……」待數到最後一片時,就可以對戀情作出占卜。這束瑪格麗特,能佔卜出他與她的情緣嗎?
只是當他堅持要和她騎著那輛雙人自行車在海邊兜風的時候,她還是冒出了幾道黑線。說不定他真是看了些肥皂劇才想到這麼些點子的?(事實是褚非勳昨晚看了《藍色生死戀》所以突發奇想……不然只會在床上哄女人的褚總裁,怎麼可能想到海邊兜風這種事……)
沒有碧藍的天空,沒有柔軟的沙灘,耳邊,是呼嘯陰冷的海風,身旁,是雜亂突兀的礁石。他生疏地扶著車把,載著她在濕潤的泥土上,軋出一道道彎曲的車轍。
「喂!你到底會不會騎啊?」
「開玩笑,我褚非勳什麼不會?」
「啊……你別說話了,想摔死我啊?」
「你安靜一點,才能感覺到浪漫啊!」
「黑漆漆的,浪漫個鬼啊!」
……
那晚,她有一種奇妙的感覺,天空明明黑得嚇人,她卻恍惚看到有瓣瓣飛花飄落,粉的,白的,無邊無際。很久以後,她才知道,那是愛情的顏色。
直到陸陸續續有水珠從天而降,在濕軟的地上砸出一個個淺淺的小坑,他們才不得不結束這「浪漫」的自行車兜風。
「今晚……不回去了,好嗎?」他忽然靠近,在她耳後吹拂著曖昧的氣息。
她的臉一下子紅到了耳根,驟然加快的心跳如同翻滾的海浪一般,澎湃不定。半晌,才逸出一聲幾不可聞的肯定:「嗯。」
微弱的帶著幾分羞澀的應允,幾乎要被海浪聲掩蓋,卻清晰如珠地落入他的心田,帶給他莫大的鼓勵。他像是得了糖果的孩子,歡呼一聲,將她整個人打橫抱起,向著停車的地方奔去。
車窗外,雨勢越來越大,連成線的雨絲不知疲倦地在窗玻璃上劃下一道道痕跡。一輛嶄新的雙人自行車靜謐地停在朦朧雨霧中,車把上精緻的綵帶綢結被打濕,不勝重負地隨著雨水滑落。
車窗內,一片旖旎暖晴,此起彼伏的喘息聲中,偶有醉人的吟哦。後座上,靜靜躺著的瑪格麗特,釋放出淡淡的幽香,在車廂內繚繞不散。一朵清新的白色花蕾,在熱切上升的溫度中,悄然綻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