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勳……」
揉了揉哭紅的眼睛,凌亞月怯怯地開口。她不記得自己在黑暗中蹲了多久,只覺得兩腿軟麻得沒有知覺,眼睛也乾澀得再也流不出淚水了。她就這麼瑟瑟地在黑暗中發抖,沉浸在一個人的恐懼中,直到他高大得令人安心的身形出現在她面前。
褚非勳什麼話也沒說,只半跪在她面前,緊緊地擁住她。他的懷抱那樣緊,寒冷和恐懼都擠不進,只有他溫暖和關懷的氣息。
「勳……勳……」
她一遍又一遍地喚著他的名字,腦袋裡已經空蕩蕩一片,她甚至忘了自己離家的原因,只想更多地依賴這份溫暖。
「別怕,我在這。」他愛憐地撫著她柔軟的頭髮,輕聲安慰著。
聞言,她鼻子一酸,吸著鼻涕重重地點頭。
黑暗裡只有車燈打下的一片淡淡光暈,她與他緊密地依靠著,相偎在清冷夜色中。
許久,她忽然從他懷裡探出腦袋:「勳,我想去遊樂園。」
褚非勳被她突如其來的提議怔住,不解的眼神在她臉上未干的淚痕停留片刻,便化作濃濃的寵溺,想也不想地就說:「好。」
像是得了糖果的孩子,她的臉上立刻綻開兩個深深的酒窩。
「我們去坐那個每天在高架上都可以看得見的摩天輪吧!」
真是個長不大的小公主!他滿意地看著她的笑容,情不自禁地伸手刮上她的鼻子。和她在一起,他在商場阿諛我詐的鬥爭中已經老化的心,也再次年輕了起來。
車子再次啟動,很快他們就奔馳在中環高架上,高大的摩天輪已經近在眼前。與中環高架比肩的全國最大型摩天輪,是S市的娛樂標誌之一,也是該樂園經久不衰的遊樂設施。
當凌亞月站在遊樂園門外,看著重重鎖著的大門,才尷尬地吐了吐舌道:「啊,好像晚上是不營業的……」
褚非勳好笑地盯著她,這麼後知後覺,果然是迷糊的小公主。當他答應她的時候,就已經想到了這點,好在褚氏集團最近有贊助這遊樂園的一個項目,他親自開口的話,對方還是會賣個人情的。雖然……半夜三更擾人清夢,實在不大禮貌。
他掏出手機,快速地撥通了秘書的號碼。
「喂,Amy。幫我打電話給雲天樂園的老總,我現在要坐摩天輪,請他幫個忙。」
凌亞月忽然覺得背後冷颼颼的,「我要坐摩天輪」這種話,真不知道他怎麼說出口的。這半夜三更的,估計聽到的人都以為自己在做夢!
電話那頭,秘書果然嚇得半天沒有說話。
「聽到了沒?雲天那邊,就說褚氏會再增加一千萬的贊助額。」
一千萬……凌亞月忍不住咋舌。這會不會是全世界坐得最貴的一次摩天輪?
「沒什麼可是!聽著,20分鐘以後,我要看到摩天輪的燈亮起來。」褚非勳霸道地說完便掛斷了電話。
20分鐘後,凌亞月就好整以暇地倚在摩天輪的窗邊,欣賞起S市美麗的夜景來。巨輪緩緩地轉動,她的心也跟著蕩漾,思緒迷離的夜色中快速地穿梭,回到9年前的夏天——
那時才7歲的她,對每天上學經過的高大摩天輪憧憬不已,常常扒在車窗上癡癡地望著。後來被15歲讀初三的佑哥哥知道了,就瞞著父母偷偷帶她去玩。小小的空間內,只有兩人相對而坐,上升到頂端時,幾乎可以看見半個城市的風光。她一會指著學校的方向,一會指著家的方向,說不出的興奮。一圈結束了,她仍賴著不肯下來,佑哥哥只好再去買票陪她又坐了一遍。之後,佑哥哥每天放學都會來接她,偷偷地帶她去坐一圈摩天輪再回家,直到後來被父母發現。那年夏天,就在摩天輪一圈一圈的旋轉中劃上了句號,卻成為她童年閉塞的世界裡唯一一扇打開的天窗。
或許那時,她就已經愛上了佑哥哥。他帶給她的,是不一樣的世界。儘管他對她的愛,僅限於兄妹之情,可他依然在她幼小的心靈裡,播下了情感的種子,直至今日的根深蒂固。
想著,她的嘴角勾起幸福的笑,眼睫庸懶地搭下。
褚非勳又氣又好笑地瞪著她熟睡的臉。他花了那麼大心思才讓這摩天輪轉起來,這個小公主居然一上來就睡著了。這麼迷糊的性子,難怪亞佑一天到晚地嚴密保護著她,放她一個人跑出來,恐怕要擔心死了。
他們兄妹到底發生了什麼,要鬧到離家出走呢?她不說,他就一定不會問。可是心裡始終在好奇,這個小公主對亞佑的感情,真的是愛嗎?那他呢?在她心裡又算什麼?
他真是越來越不像自己了,瘋狂地迷戀上一個小女生,還開始猜測她的心思。不過,像現在這樣,靜靜地看著她,也未嘗不是一種幸福……
長歎口氣,他小心地攬上她,將她的頭斜靠在自己的肩上,寵溺地看著她可愛的睡臉,眼中蕩漾著似水的柔情。
那一晚,來往穿梭在中環路上的車輛,都會看到道旁的摩天輪,在漆黑的夜空中奇跡般轉動起來。
在那轉動不休的摩天輪裡,一個男子掛著滿足的笑意凝視著懷中甜美熟睡的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