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景朔之所以決定御駕親征,為的就是改變如今膠著的一面,款且司徒錦隆一向以智謀多變著稱,若此刻段景朔沒有主動,反而會落了把柄。
然而,當他們抵達雲鋒關前線之時才發現,局勢比上報的要嚴峻得多。
伏贏的士兵們多是北方人,冬日還好,寒冷對他們來說是習以為常的事情,但是冬天一過,情況就大變,時值夏日,炎炎酷熱,裹緊的鎧甲對他們來說,成了致命的打擊,而雲鋒關這一帶的天氣又異常奇怪,白日烈日當頭,到了夜晚,又冷到極致,稍不甚,便容易感上風寒,再則連番惡戰,士兵死傷無數,很容易便會引致惡疾,再一個,交戰時日已經許久,離家又遠,思鄉之情又盛,當下戰事又膠著不前,都令將士們的心緒異常不穩,這些都不是司徒王親臨就可以解決問題的。雖然對將士們也多番安撫,然而誰都看得出來,快快解決這一場戰事,才是首要問題。
段景朔瞭解戰事的大致情況之後,便要人將敵軍的情況匯報上來,甚至連將士們的食物都做了瞭解。末了之後,段景朔便下了一道令,放出風聲,讓敵軍知道,司徒王御駕親征,又帶了十萬援兵過來,接著,又讓將領們對士兵的伙食做了大幅改善。
將領們心有疑惑,卻也領命退下照辦。
待到帳篷裡沒了人,一旁侍衛打扮的若非兮才盈盈笑道:「真是好招。」
聞言,段景朔轉過頭,微笑問道:「你看出什麼了?說說看?」
若非兮頓了頓:「我不知道是不是說錯,如果錯了,你可不准取笑。」
「絕不。」
得到承諾,若非兮便毫不客氣走到地圖前道:「根據將領們的報告,聖定的士兵如今的伙食並不好,其實這也是必然的,聖定雖然國土遼闊,但是資源卻比不上伏贏與幽羅,再加上連連惡戰,國內百姓的耕種力必定也會跟著下降,食物差而戰事膠著,他們將士的情況必定和我們不差多少,本來還有幽羅國的援軍作為安慰借口,可是幽羅國的慕容王在前次派遣一批人馬之後,就再沒有出兵跡象,對士兵們來說絕對是個打擊,想想看,希望變成了失望,等待變成了煎熬,士氣必然大減少。如今你又將御駕親征,增派援軍的消息放出來,跟著大大改善了士兵們的伙食,這個就是要用強烈的反差來打壓士兵的氣焰,當士氣減到最低的時候,你就要開始進攻了,也就是說,你現在不過是在故佈疑陣,在我們糧草耗盡之前下手。」
段景朔笑了笑,道:「什麼都瞞不過你的眼。」
若非兮揚著眉毛得意道:「我剛才看到你在聽唐將軍稟報敵軍士兵情況的時候,露出了笑意,就知道你已經有了這樣的打算,但是你告訴我,下一步你打算怎麼做?」
「你猜不出嗎?」
若非兮搖了搖頭,托著下巴,將視線落到地圖上,沉吟一番道:「現在只不過是開始,如果僅憑士氣低落是絕對打不過他們的,因為雲峰關並不好打,它環水而建,唯一的一條入口,就是正門的橋,但是也早就被割斷,除非城門打開,放出城內的橋粱,否則,根本無法進入。」
段景朔笑了笑,伸出手指在她面前繞了一圈,點住了一個位置道:「也不是全無入口。」
「這裡?」若非兮猶豫了下,眉頭蹙緊,隨即豁然開朗:「這裡……水……」
「對,水,由水路進入,所以不是全無入口。」
「但是,你不能讓整個軍隊都從這裡,難道,你有另外的目的?」
「方纔你應該也聽過,敵軍的伙食並不好,頓頓皆是稀粥,這意味著一件事。」
「糧草匱乏?」
「對。」段景朔讚賞點頭,道:「試想一下,他們如今已經難以招架,如果我們放一把火,讓他們糧草皆無,那會是什麼樣的反應?」
「就算不會餓暈,也會軍中大亂,屆時攻打必定事半功倍。」若非兮興奮得說著,雙目發光,但是隨即又困惑道:「話雖如此,那要讓誰去放那一把火。」
「這種事情,當然我親自動手咯。」
若非兮一愣:「你?」
「自然,非兮,你忘記了,當日在天女寶藏入口,你用什麼送我離開?」
「飛天毯和隱身衣,還有保護膜,可是飛天毯到現在,能源早就耗盡,保護膜也是有時間性的。」
「但是隱身衣還在。」段景朔笑了笑,決定不再故弄玄虛,將自己的想法透露出來,聽得若非兮連連驚歎。
三日之後,段景朔的計劃開始實施,他穿著隱身衣游過雲峰關下的深水入口,尋到了他們的糧草,就地放一把火,待他們察覺之際,火已經勢如破竹。就在他們手忙腳亂之際,伏贏旗下水性好的士兵已經從那個入口過去,趁他們士氣低落而又疏於防備之際,攻佔雲峰關入口,接下來的戰事,便是一氣呵成,次日一早,這膠著了好長一段時間的雲峰關戰役便以伏贏國勝利告終。
伏贏士兵趁勝追擊,很快便一鼓作氣攻下第三道屏障長壽關,自此進入聖定國境猶如過無人之境,大軍一路前行,直逼聖定國都城。
原本,對大軍勢如破竹的攻佔,段景朔還懷有戒備之心,生怕是上官軒轅的又一道陷阱,故此於後方,仍留有兵馬加以防備,而在抵達聖定王宮之後才知道,那是自己多慮。
聖定國的傀儡王上官令飛因一個女人而與自己的親叔叔上官軒轅鬧翻,上官軒轅順勢收兵離開王宮,放棄失地,在另一處稱王。也因此,段景朔在攻打聖定國都城之時才會沒有受到一絲阻擾,上官令飛開出三個條件與段景朔交換。
第一條,必須保證城內老百姓安危,不得傷害任何人。不得毀壞城內的任何一樣東西,不得搶奪百姓的任何財產。
第二條,進入王宮之時,對王宮內的任何東西,都必須保持原樣,不得有任何損壞,丟失。
第三個條件,上官令飛並沒有言明,只道入了宮,再提出。
對於這些,段景朔自然是毫不猶豫得點頭,他比起任何人,都不願傷害他人,之所以攻城,實在是迫不得已,事實上,還有最後一點,是他們選擇接受的原因。上官令飛在送信給段景朔的時候,還附帶了一樣東西,一塊刻有楓字的玉珮。
玉珮是平淡無奇,可是那個「楓」字卻令段景朔與若非兮不得不重視,這是霧楓仙人留個幾個徒弟的信物,若非兮當日拜師並沒有拿到,但是段景朔與常曲散身上皆有一塊。
難道,裡頭會有素未謀面的大師兄?
這是若非兮與段景朔在見到玉珮時的第一個想法,正因此,他們進入聖定王宮之時,才會如此疑惑。
抵達宮內,守門的侍衛便將他們迎到大殿。
因著段景朔答應了上官令飛的三個條件,所以宮裡雖然也有逃跑的人,但還是有相當一部分人留了下來,若非兮想,這除了因為段景朔在攻城之後對俘虜以及百姓的態度之外,也許更大一部分就來自這個素未謀面的上官王。必定是待人極好,所以才會有這麼多的人願意留下來。
上官令飛已經在大殿上等著,此刻的他,並沒有做在那個金碧輝煌的位置上,相反,他只是站在台階之下,仰頭靜靜看著那個位置上雕刻的狐狸圖騰,即便宮人已經來報,說:「司徒王已經來到。」依然沒有回過頭,反倒是他身邊的女子,輕輕扯了扯他的衣袖,道:「大王,貴客光臨,這樣就太失禮了。」
上官令飛這才回過神,低頭朝身邊的女子笑了笑。
此刻司徒王已經出現在大殿上,上官令飛回過頭,迎上去。
兩位國君第一次見面,本應是平等而立,只不過如今上官令飛成了傀儡,平白得降了一級,自然也就卑微了許多。
若非兮便站在段景朔身後,好奇地看著眼前這位眉目疏朗,儒雅不凡的男子,而後心裡微微歎了口氣,這樣一個精緻的人,生在帝王家本就是錯,如今當了王,就更是錯上加錯了。明眼人一下即可看出,此人根本無意於權力鬥爭,也難怪他叔叔上官軒轅要將他當成傀儡一樣擺佈。有了這一層緣由,這叔侄兩人會為了女人而翻臉,也就不稀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