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是記清楚了,你不是容霏惜,你不是夜長旭的未婚妻,你來自另一個世界。這裡的一切,也許只是你的一個夢。」段景朔說著,輕輕拉住若非兮的手放在胸口道:「但是你陷入這個夢境,無法自拔。」
若非兮苦笑著點頭:「是, 我不想再隱瞞你,我隨時會離開,不可能一輩子停留在夢境裡。」
段景朔沉默著,只是將她的手掌摁在自己的胸前更緊,那劇烈跳動的心跳自手心傳到若非兮的神經裡,每一次起伏都令她的心跟著抽痛。
有些別離需要面對,當剝開一切坦然相向,那無可奈何的悲痛才最令人不捨。段景朔緩緩蹲下身,跪在若非兮面前,漆黑的雙眸猶如一潭深邃的湖水,足可將她窒息。他說:「非兮,你叫非兮麼?」
若非兮點著頭:「若非兮。」
他微笑道:「那就好,我沒有叫錯至愛的名字。」
若非兮沉默以對。
他沉默了一下,又叫道:「非兮。」
「嗯。」
「你感受到我的心跳了麼?」
若非兮閉上眼道:「是,我在跟著你的節奏,」
「如果你真的會離開,那麼這一刻還是真實的,你可以痛,可以笑,可以落淚,那便可以說,所有的一切都是真的,非兮,我不會要求你在必須離開的時候留下來,我只希望,你在留下來的時候,不會想離開。」
若非兮驀地睜開眼,眸中已經蓄滿盈盈的淚意,她抽回自己的手,終於將所有矜持丟掉,雙手圈住他的脖子,狠狠得吻住他的唇,連同著這些日子裡的所有情緒,一同徹底得發洩。
那愛意,翻滾如潮水,瞬間便將兩個人的理智一同掩埋。他們互相給與,又互相掠奪,放肆得讓身體的本能控制著一切的行為。
最終的一切,靜止於最後一道防線,當她雪白的肌膚露在他的視線之內時,他只覺得腦子裡一個激靈,慌忙拉起她的衣裳,用被子包住。隨即站起身來退後了數步,喘著粗氣道:「我不能破壞你的人生,我不能……」
若非兮裹緊了棉被,靜靜看著他極力控制住自己的樣子,心裡已經瞭然了大半,他在控制著一個男人最難控制的事情,他知道她不可能留下來,他知道她還有新的人生要過,所以,他不願破壞。
這個男子呵……如此得視她如生命。
若非兮沉默了良久,方才輕聲道:「段景朔,我都知道。」
他艱難得笑:「你知道就好。」
若非兮捲起被子,便倒在床上:「你會後悔嗎?」
他堅定搖頭:「不會。」
若非兮歎了口氣道:「可是也許某一天,我會。」
他苦笑道:「不要胡思亂想,好好休息。」
若非兮咬著唇點了點頭,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屋子裡,片刻之後,淚水決堤。
從未想過愛一個人如此之苦,從一開始,就已經預見結局,卻還是身不由己得陷入、
次日,常曲散便按照霧楓仙人的指示,將非兮姑娘來到藍城並住在常家的消息放了出去。未幾,這個原本就不大如今更擠滿了天下有識之士的藍城便轟動起來,想要一睹非兮姑娘容顏的人幾乎將常家的門檻踩破,而最終得到的招待,不過了收了拜帖,敷衍數句,便被打發走了。
但是,未免人懷疑,若非兮還是接見過一些人,這些人在江湖上雖然並不是舉足輕重,但是其作用卻也不是其他人所可以替代的,最重要的一點,便是將非兮姑娘出現在藍城的消息傳得更遠。遠到慕容永寒就算是在天涯海角,也可以收到消息。
這一招的效用是很明顯的。
慕容永寒來找她的這一日,若非兮正躺在常家留給她的別院裡曬太陽,段景朔因為常曲散的關係,被帶到了常家來,然而他依舊不敢洩露自己的意識已經清醒,便跟著常家的大大小小的孩子胡鬧,每日深夜恢復常態,不免又是一番精疲力竭,為此,若非兮不少笑他。
然而段景朔卻有自己的理由,自從上次藍城的瘟疫之後,組織見他沒有出來找花戀要解藥,便也以為他是當真變傻,再無藥可治,由此放鬆了對他的監視,但是段景朔卻絲毫不敢怠慢。鶴紅樓的手段向來毒辣,若是讓他們見到他一絲一毫的異樣,若非兮便會再度陷入危險之中,段景朔實在不想讓她再受到傷害,況且如今他也知道了若非兮的真正來歷,自然更不願意讓她出事。
故此,他也不是無時無刻都在若非兮身邊的,比如若非兮接見人之時。
躺在長椅上裹著棉被曬太陽的若非兮自下人手裡接到拜帖的時候,心裡已經覺得詫異,這張拜帖封面色黑色的,再掀開看裡面的內容,除卻一隻缺了葉子的梅花,便只剩下一個寒字。若非兮只愣了一下,便回過神,慌忙讓丫鬟將人請到偏廳內,自己則胡亂整理了一下,便往偏廳衝去。
那一道頎長的身軀正背對著她,一如數月之前的挺拔,只是如今,去了王爺的錦衣玉服,那攝人的氣勢到底是若了一些,迎著光,若非兮甚至還看到他露在帽子外那黑色的頭髮中已然夾雜著幾根刺目的白。若非兮不禁在心裡感歎,離開了幽羅國的慕容永寒,在外必定是遇到了不少的波折,不滿四十歲,本該是意氣風發的時刻,如今竟然也變得如此頹然。
聽到腳步聲,慕容永寒轉過身,見到若非兮,反而定了定。之前聽到若非兮跌落山崖凶多吉少的消息,他也悲痛到無以復加,後來又聽聞在藍城出現,心裡便生出疑惑,故此才用黑色帖子,畫了朵梅花,再留了自己的名字,想著若是真正的非兮姑娘,必然知道自己說說的是什麼,如今見她亭亭玉立於自己面前,心裡反而不知道如何表達,只是怔怔得看著,聽她喊自己一句:「爹爹。」
慕容永寒笑起,走近若非兮,仔細打量她之後才道:「非兮可安好?」
若非兮點了點頭,眼眸裡蒙上一層霧氣,方纔那一聲爹爹,不過是因為心有感觸,如今聽慕容永寒如何一問,反而將離情別緒給引了上來,想起在幽羅王宮的數次見面,不由得生出一種永回不到當初的心情來。她點了點頭,又點了點頭道:「非兮更擔心爹爹如今的狀況。」
慕容永寒笑道:「非兮,我知道你並非我的女兒。」當初在幽羅王宮,他便對若非兮的那段口信有過疑慮,只是因為她的一番心意不忍拂逆,便也順理成章得認下來,後來一想,當初與纖若分開之時,與她也不過度過一夜,且那個時候,完全是在無意識的情況下,倘若纖若真的有他的骨肉,當初提及杜纖若這個名字的時候,若非兮臉上絕不會毫無反應,不過是一個面目相似的女子,卻引得他惆悵無限。
若非兮輕輕道:「非兮既然叫了您一聲爹爹,那麼您一生都是非兮爹爹,爹爹豈有亂認之理?」
慕容永寒因著若非兮的這一句話,心裡一動,長歎了口氣道:「非兮不嫌我如今的落魄麼?」
若非兮忙搖頭道:「哪一個做女兒會嫌棄爹爹?」
「好,好……」慕容永寒臉上的歡喜是顯而易見的,他攤開手,正欲抱住若非兮,只是到了一半,又頓住,若非兮見狀,往前一步,跟著抱住了他,一直在眼眶流轉的淚水終於忍不住滑落。
她想起自己遠在異時空的父親,想起自己自己有多久沒有在他的懷裡撒嬌,想起如今身在這異國,自己如此孑然一身,沒有人指點,無數個彷徨也走過來,若是父親知道自己的女兒在他離開的時候已經成熟,卻不知該如何歡喜。
二人情緒平復之後,若非兮便讓下人送了茶水上來,而後朝慕容永寒道:「不知道爹爹出了幽羅王宮之後去了哪裡?怎麼又出現在藍城之內?」
慕容永寒趁四下無人,便直言道:「非兮是想問,我是為了那份寶藏而來麼?」
這是若非兮心裡的疑惑,見他揭破,也不掩飾,直接點頭。
慕容永寒笑了笑道:「我今次回來,只是為了非兮你,見過你之後,我就要離開。」
聞言,若非兮不免驚訝:「爹爹是為了非兮?」
慕容永寒點了點頭,便將自己離開幽羅王宮之後的遭遇細細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