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之間,若非兮忽然又想起昨夜的爭執,他最後說:「大小姐您都知道當太孫妃比當夜家少奶奶更好,我只是一介草民,如果可以娶到公主豈不是……」
豈不是,豈不是翻身為主,享受榮華富貴?
段景朔,你可以是如此想的?
她的心在抽搐著,手腳無力癱軟在地。
一旁的涼月見此情形,登時慌了手腳,衝過來扶著她,著急問道:「小姐,小姐……」
她對著涼月強笑一下,輕輕道了聲:「沒事……」話音未落,人已經倒下去,任憑涼月如何呼喚,依舊無濟於事。
若非兮這一次是真正生病了,而且病得嚴重。來診斷的太醫說是受到驚嚇,加之舊疾未痊癒,需要好生調養。臨走之時,留了一個方子,詳細囑咐了相關事宜,這才歎息著離開。
涼月惴惴不安,跑前跑後得說了好些安撫的話,終究無法讓若非兮開顏。然而,若非兮卻欣慰得很,因為涼月知道她是因什麼憂慮,故此涼月說:「小姐,請您不要難過,您還有涼月呀,涼月絕不會像段景朔那樣背叛您的,他說到底也只是個新來的,您不要難過了好不好?」
好不好?被信任的人背叛,你說你不難過是真的還是假的?
藥水的味道飄得滿屋子都是,若非兮是很喜歡這個味道,總覺得好聞,有股悠長的氣息在裡頭,可惜那苦澀的味道實在不能入口。她也不是不懂得自己醫治,包包裡有妹妹留著的藥丸,只要一個,病痛全除,可她還是不想吃,就是想試試生病的感覺。
或者,還想試試,生病的時候,那個人會不會出現在自己的床頭。
但是沒有,她等到的,是另一個人。
那一日她才醒過來,就看到慕容淮軒憂慮而愧疚的雙眼。見到若非兮醒過來,他顯得很高興,聲音卻還是放得很柔很柔,像踩在一團棉花裡,舒服得令人想沉溺:「非兮,對不起,王爺爺已經懲罰了菲兒,只是……」
「我知道。」若非兮淡淡應道。只是慕容王還是愛孫女的心多一些,故此有失公正,至多是要求將段景朔還回來,而慕容菲兒不肯罷了。其實他們不知道,腳長在他的身上,如果要回來,千軍萬馬都攔不住,如果不回來,嗎麼就是八抬大轎送到面前,也未必肯抬腳登上去。
慕容淮軒知道若非兮聰慧,聽她說她知道,便也不再解釋,只將話慢慢得咽進肚子裡去,扯開另一個話題:「過幾日京城內的寺院裡有個燈會,是全國最大最熱鬧的一次,到時候會有很多人去,非兮如果那個時候身體好些了,我可以帶你去看看,玩一玩。散散心也好。」
「燈會?除了燈謎之外,還有什麼好玩的?」若非兮是曾經在資料裡看過燈會這個詞,當時看到資料裡所形容的樣子,恨不能自己立即到15歲,可以通過時光隧道回到古代的燈會時刻,去感受下那無力倫比的奇妙氣氛,可惜這樣的想法是暫時的,在一星期後,她就把這種憧憬忘記得一乾二淨,轉而對一道美食產生了無限的興趣。
慕容淮軒卻以為終於有若非兮感興趣的東西了,慌忙搜進肚子所有的相關記憶,對之進行描述:「好玩的可多了,通常那個時候,各種擺攤的小玩意兒都會趁那個時候出來售賣,廟裡面的大戲是五台連演……」
隨著慕容淮軒口沫橫飛,竭盡全力的描繪,若非兮的腦海裡浮現出一幕幕名聲富足的場景,心思一動,猛的點頭:「好,殿下能告訴肥西確切的時間麼?非兮也好做準備,不至耽擱。」
「燈會是在四天之後,非兮姑娘您不認得路,屆時我可以隨同為您講解。」
「可是殿下,我們可以隨意出宮麼?」明知他們要出宮是再簡單不過,但是做戲當然要做全套,既然是處在深宮,既然她說之前沒有見過慕容淮軒在宮外流連,自然不能對這件事做出太清楚的樣子,免得引發慕容淮軒的懷疑。
果不其然,慕容淮軒對這個問題像是早已經料到,若非兮一開口,他就胸有成竹回答道:「這個簡單,我可以跟王爺爺求個令牌,屆時,我們就可以出去了。」
「那理由呢?」
「理由就更無須擔心,太孫微服出行體察民情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王爺爺不僅不會反對,還十分同意呢。」
若非兮笑起:「既然殿下已經有應對之策,那麼非兮只要等時間到了隨殿下出行即可。」
「正是,非兮姑娘這幾日就好好休息,一切交給我去辦就好了。」
見若非兮點頭,慕容淮軒又同她說了些無關緊要的慰問之言,便歡天喜地得離開。
直到慕容淮軒離開,若非兮臉上的笑容才散去,取而代之的是無奈。事實上逛廟會只不過是若非兮小時候偶爾靈犀一動閃過的小念頭,對現在的他來說早知去了興奮的動力,然後當她開口想要拒絕的時候,腦海裡卻跳出中午見慕容王的情形,
慕容菲兒大鬧攬月樓的時候,若非兮正被慕容王找去。
非兮姑娘被幽羅國公主當總揭開面紗的是在次日便傳遍四國,四國的子民因為慕容菲兒的刁蠻而憤怒,連夜書寫抗議信呈至慕容王手上,而其他三國的國君也表示,將派人來請非兮姑娘離開幽羅皇宮,並要慕容王對此事做出一個交代。慕容王找若非兮為的正是此事,他希望若非兮可以想個辦法,平息此事,為此也正式代慕容菲兒向她道歉。
若非兮並不是個喜好刁難他人的人,對於事情的發生,也從不喜歡喋喋不休得糾纏責任,聽完慕容王的闡述,立即表示願修書將此事說明,至於對慕容菲兒的無禮,也未有太多的介懷,基本忽略不計,如此更引得慕容王的欣賞。
當他們將一切商量完畢,若非兮正打算告辭的時候,慕容王卻屏退了御書房內所有的下人,同她道歉。
「大王,非兮說過,昨夜的事情純屬意外,非兮沒有想過計較,大王也不要太過介懷。」
「孤說的並非菲兒擅自揭開非兮姑娘面紗的事,而是為昨夜淮軒的無理。」
若非兮先是一愣,登時想起,昨天晚上慕容淮軒求婚之時,慕容王是當眾反對的,遂笑起:「大王嚴重了。」
「孤之所以駁回淮軒的請求,是因為孤認為,非兮姑娘對淮軒,並無男女之情。」
聽到這句話,若非兮微微吃驚,脫口而出:「大王如何看出?」
「孤在宮內也聽過關於淮軒於非兮姑娘之間的傳聞,淮軒百般示好,非兮姑娘卻屢屢拒絕,孤先前還以為男女之間欲拒還迎的把戲,後來便知,是孤錯了。」
若非兮反而更好奇:「大王如何看出非兮的意思?」
「倘若非兮姑娘真的傾心於淮軒,早在開始數次拒絕之後便會答應,但是你沒有,當日我們自西苑離開,非兮姑娘若是對淮軒有意,大可在孤提出要求之時痛快答應,並趁機要求婚約,但是你也沒有,那是孤就看出,淮軒這孩子,此生恐怕都無福分得到非兮姑娘的垂青。」
聞言,若非兮略有些尷尬,慕容王說的是事實,她不能否定,只點點頭。
「想來也是,以非兮姑娘的才能,淮軒確實高攀不上。」
若非兮忙否定:「大王言重了,不是太孫殿下不夠好,是非兮身份卑微,配不上殿下,殿下值得更好的女子,非兮此生可以與之相識就算是幸運之至,怎會有其他想法?」
慕容王只是歎了口氣,擺擺手道:「淮軒能得到非兮姑娘這樣的朋友,更是三生有幸。所有良朋難得,淮軒若有非兮姑娘這般,孤也不至寢食難安。」
聽這一句話,若非兮便知道慕容王還在為太孫殿下不願處理國事而憂心,說來慚愧,當日她也曾經答應過慕容王,會說服太孫接受自己身份的事實,她也因著連日來的變動而無暇關注。思及此,她忍不住道:」大王請不用太擔心,非兮一定會說服太孫殿下為您分憂,將來必定會是為優秀的國君。」
有了這句話的保證,若非兮怎麼好意思再拒絕慕容淮軒的邀請?但是如果她可以預知未來的話,那麼她會對這個決定追悔莫及。
燈會那一天,他們果然順利出宮,慕容王雖然恩准了他們離開,但是暗地裡還是讓不少人在他們的周圍保護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