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走進湘樊城後,郁瑾瀾就被這裡熱情淳樸的民風,繁華熱鬧的街道,井然有序的商舖給深深震懾住了。
他沒有想到在十二宮管理下的縣城,竟然會是這種一派詳和的繁榮景象。百姓們安居樂業,自產自銷,生活得舒適愜意,甚至,他都沒有看到縣衙的捕快在巡街。
驚歎過後,他開始有些不安了。如果十二宮有一天想推翻他的政權,他該怎麼辦?
南山寨內,早就接到郁瑾瀾微服現身的消息。所有人都擦拳磨掌的,恨不得替二皇子報仇,卻被林樂兒給安撫了下。
「殺一個人,再容易不過。但是,他帶給我們的傷痛,豈是這麼容易就能償還清的?我要讓郁瑾瀾嘗嘗這些痛苦。」她站在山寨的台階上,俯瞰遠處的山河,一笑,「從最高的掌權者摔到無底深淵,這一定很有趣。」
郁瑾瀾帶著幾十個大內高手,包下了城內最好的客棧。他在等,等十二宮的主人現身。 可是一連等了三天,別說主人,他連一般的宮眾都沒到過。任他再好的風度,這會也全都沒有了。
「真是可惡,她當朕是什麼人了?幾次三番的挑釁不說,朕都親自來了,她還閉而不見?!」
郁瑾瀾地在屋子裡暴跳如雷,來回不停踱步,他早晚要剷除掉這個十二宮不可!留著他們,他這皇帝也別想做踏實了!
「皇上,十二宮的人來了。」
門外,侍衛低聲稟告。
他猛地收住腳,跟郁瑾塵有幾分相像的鳳眸一闔,精芒閃過,隨即馬上又是人前那個溫和的皇帝形象,慢慢拉開門。
客棧一層,兩邊的人一字排開,全都虎視眈眈盯著對方,掌櫃的和店小二,早就被請進了廚房。
林樂兒穿著極為樸素,優哉游哉的坐在桌前嗑著瓜子,阿軻和巴桑一邊一個站在身後,清一色的灰衫侍衛,威風凜凜的守在門口。聽到樓梯間傳來響動,她抬了下眸,盯著徐徐走下的郁瑾瀾。
郁瑾瀾同樣也在打量這個傳言中無所不能的女人,倏地,他想起什麼似的蹙了下眉。
是她?
那天在別苑裡看到的那個女人,依當時郁瑾塵呵護的樣子,他以為只是普通的寵妾,沒想到,竟然會是她接替了郁瑾塵的位子,而且還把十二宮壯大到直逼朝廷的地步!
林樂兒吐掉瓜子皮,拍了拍手,懶懶的坐在椅子上,屁股都沒帶動地方,一笑,「呵呵,看來,皇上是想起我了。」
郁瑾瀾笑咪咪的走過來,坐到她對面,做出恍然大悟的樣子來,「哦,原來是你啊,朕還真是意外。」
林樂兒無辜的睜著大眼睛,忽閃忽閃的眨了幾下,「皇上千萬不要驚訝,因為讓你更『意外』的事,還在後面呢。」
郁瑾瀾面色微微一變,頰邊還是帶著親和的笑,「十二宮再厲害,不過就是個江湖門派,你以為朕會怕了你嗎?」
林樂兒笑笑,一挑眉,「要不這樣,我們來打個賭好不好?看看你這皇位,還能坐多久?呵呵,我賭你頂多一年。你呢?給自己下什麼注?」
郁瑾瀾的笑容漸漸凍結,「你到底想怎麼樣?瑾塵的事,根本與朕無關——」
林樂兒擺擺手,「皇上何必還提那些年陳年舊事呢,咱們還是來說說正事吧。聽說,皇上大老遠的來這裡,我還真是嚇了一跳呢,也不知道皇上會為了什麼重要的事,能如此屈尊降貴。」
郁瑾瀾深吸一口氣,儘管恨得牙直癢癢,卻還是笑笑說,「朕這次來,是想請你們十二宮幫個忙。」
接著,他就當作對方完全不清楚一樣,把這事說明了個大概。然後又說,「希望你能幫幫皓月朝這一次,朕……會記下你這個人情。」說到最後,林樂兒好像聽到了他磨牙的聲音。
「幫忙啊……」林樂兒一手托著下巴,有些為難的說,「那是別人國家的事,我為什麼要幫?」
郁瑾瀾臉上的笑再也強裝不下,他冷下臉來,瞪著林樂兒壓低了聲音說,「你到底想怎麼樣?你讓朕來求你,朕來了,你還想怎麼樣?」
「呵呵,」林樂兒失笑,「既然皇上都把話說開了,咱們也不用再藏著掖著淨在這裡演戲了。」她神色一凜,盯著他一字一句的說,「我要你跪下來給郁瑾塵磕頭謝罪!」
「你說什麼?!」郁瑾瀾拍案而起,臉色氣到鐵青。身後的大內高手,也都拔出了劍,狠狠的瞪著這一邊。
阿軻和巴桑冷冷睨著他們,灰衫侍衛們仍舊紋絲不動,無形中卻散發出強大的氣場,一看就是只要他們敢亂動一下,準保會出招就滅的那種真正高手。
「我說過的話,沒有重複第二次的習慣。」這時的林樂兒,隱約間有些郁瑾塵的囂張,還帶著一股迫人的強勢,「要嘛,按我說的辦,要嘛,你就回宮去等著跟冥蒼翔說吧。」
「你——」郁瑾瀾的胸口劇烈起伏著,什麼平時維持的皇帝形象,早就被林樂兒毀了個乾淨。
林樂兒眨巴下眼睛,好心的說,「皇上,容我提醒你一句。郁瑾塵不在了,沒有人會再為了你去拚命保江山了,惹怒了冥蒼翔,只怕你連一年的皇帝都做不下去。我可是只給你這一次機會,要不要隨你。」說完,起身,「走,回去吃午飯。」
「等等——」
郁瑾瀾漂亮的臉龐有些扭曲,冷汗也冒了出來,他咬了咬牙,「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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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樂兒心情愉悅的走出來,「巴桑,等皓月朝的人來了,直接將防治疫情的方子給他們,再怎麼說,百姓才是受害者。」
「是,小姐。」
推開客棧的大門,看到站在外面的那一大一小兩個人後,林樂兒倏地怔了住,「少風?」
冥少風還是千年不變的一身白衫,在陽光的照耀下折射出一圈圈耀眼的光暈,俊美如斯,吸引了街上所有人的目光。他牽著鈺鈺手走過來,清淡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不覺柔和了些,「我知道逍雲國的皇帝來了,怕你這邊會有事情,才過來看一看。」
林樂兒狐疑的挑了下眉,低下頭睨著站在冥少風旁邊的小不點,「小子,是你吧。」
鈺鈺昂起可愛的小臉,看著娘甜甜一笑,「不是我了,是阿財。」阿財是九宮送給鈺鈺的一隻通體雪白的幼鷹,跟他一樣才只有三歲,但是已經會為小主人送信了。
「就你鬼主意多。」林樂兒敲了敲了他的額頭,然後讓阿軻抱起他,她則跟冥少風慢慢沿著街道往前走。
「找到他了嗎?」冥少風率先開口。
林樂兒斂下眸,搖搖頭,笑得有些牽強,「四年來,我沒有停止過找他,可是,一直都沒有消息。」
側過頭,看著她有些落寞的神情,冥少風安慰似的拍了拍她的肩,卻沒再說什麼。他知道,其實那個結果大家心裡都有數,只不過她不願承認而已。但是,能看到她這樣堅強的活下去,就算抓著一個虛無的希望又如何呢?
「呵呵,」林樂兒故意換了話題,笑笑說,「我真是要替我們家的小子跟你道歉,沒事總是纏著你。」
冥少風淡雅的垂眸一笑,「我把他當自己兒子。」
林樂兒一怔,「真的嗎?」她趕緊回對把鈺鈺拎了過來,像什麼麻煩東西似的塞給他,「呶,以後他就給你當兒子好了,你要負責給他娶妻生子,回頭再讓他過來我這邊養老就好了。」
「娘說的是真的嗎?」鈺鈺高興的摟著冥少風的脖子,「鈺鈺要給風叔叔做兒子嗎?太好了!」不再看林樂兒一眼,他的小手趕緊揪住冥少風的衣服,「風叔叔,你要等鈺鈺,鈺鈺回去收拾一下東西,然後就跟你回天山。」
冥少風哭笑不得的抱著鈺鈺,責怪的瞪了林樂兒一眼,「悅兒,你是不是平時欺負鈺鈺了?」
「我哪有?!」
「沒有?」冥少風明顯信不過她,反而寵愛的看著漂亮可愛的鈺鈺,「沒有的話,鈺鈺為什麼要跟我走呢?一定是你這個做娘的沒有做好,讓鈺鈺失望了。」
鈺鈺忙不迭的點頭,趕緊趁機告狀,「風叔叔,娘好差勁哦,她常常捏鈺鈺的臉,好痛呢,可是娘還在一邊大笑。」
「嗯?有這種事?」冥少風擰了下眉。
林樂兒暗叫一聲不好,趕緊也指著他懷裡的鈺鈺開始控訴,「這小子總是趁我睡著的時候,把我的臉畫花。」
「娘更壞,娘給鈺鈺穿女孩子的衣服,害得山寨裡的人都在笑!」
「那你呢?你在娘泡溫泉的時候丟青蛙!」
「那娘呢?就在剛才,還要把鈺鈺送人!」
「……」
林樂兒徹底沒話說了。
看著這對當街大吵的母子,南山寨的人全都見怪不怪的在兩邊溜躂。冥少風無奈的失笑,這就是林樂兒和鈺鈺奇怪的相處模式,從鈺鈺會說話的那天開始,就已注定。隨著鈺鈺一天天長大,林樂兒敗下陣來的次數已經越來越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