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他點點頭，臉上帶著漫不經心，「再然後呢。」
我的心微微有些疼。「皇上若是要我肚中這個孩子的話，我可以先回宮去把他生下來。」
龍胤扎那漫不經心的臉上有了狠戾，只是他並不看我，我知道他是不想嚇到我，但是他生氣，這個我知道。「繼續。」
我此刻卻並不知道我的決定已經改變了我們兩個人的命運，也改變了天下的形式，改變了皇朝的走向。
是我太重，在龍胤扎眼中太重，重的可以犧牲天下人，重的可以忽略掉整個江山。等我們都發覺的時候，已經什麼都不能挽回了，那時候，真希望我們就是平凡的人，而我們也已經是平凡的人了。
「孩子生下來之後我會離開宮裡，可能會離開京城充斥以後都不會回來了，皇上也不必再找尋我，」說到這裡我停了下來，因為我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心裡很難過，因為我自己心裡清楚這或許就是我們的時光了。
龍胤扎看著我，並沒有什麼特殊的情緒，一隻手在桌子上輕輕的敲著，看著我，我也看著他，誰也看不懂彼此心裡在想什麼，突然之間連我們之間那些愛也突然不見了。
「沒有了嗎？」他垂下眼瞼看著桌子上正翻開的一本書，似乎並無意和我說話，或者只是和我說一件和他自己完全沒有關係的事情。
我搖搖頭，「若是皇上答應我的話的話我現在就回宮去，若是皇上不答應的話我現在就帶著孩子離開這裡。」無論他做了什麼樣的選擇，我都是要離開的，只這一點是毋庸置疑的。
他依然沒有抬頭，但是他卻輕輕的歎了一聲，「那傾國呢？傾國你也不要了嗎？」他突然提起傾國讓我更加的難過了，誰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在自己身邊，可是自從太后把傾國接走之後我就一直沒有再見過傾國，不是不見，而是做皇后之前的形式，只要我去見他我就有可能有危險，他也會跟著我遭殃，做皇后之後沒幾天就被龍胤扎帶出了宮來。
「我要，」我不是在回答他的話，只是在反問，「皇上會允許我把他帶走嗎？」我們的對話彷彿是到了很多年後我們再相遇，心中還有著對彼此的愛和遺憾，只是知道所有的一切都不可能會回去了。
龍胤扎搖搖頭，「不會。」他是皇子，皇子必須要在皇宮裡長大，而我一個弱女子怎麼能夠改變這一點呢。「所以你可以留下來陪著他們。」
我苦笑，笑的幾乎淚水都要流下來，「皇上還是沒有明白我的意思，即使不要這兩個孩子我也必須離開了，我已經不能再呆在皇上身邊了，我身上有著太多的罪孽，甚至是我自己都不能原諒我自己，我又怎麼能夠讓自己繼續留在皇上身邊呢，這樣只會造成更多的殺戮，憐憐是個好姑娘，皇上好好待她吧。」是的，三年前的事情已經給我的生活造成了障礙，而現在有著更多的人在為我而死，就讓我主動制止這場戰役吧。
龍胤扎認真的看著我，看著我的平靜，看著我的絕望，看著我已經放下的一切。「好。」一個字，讓我的淚水瞬間就湧了出來，這個我最愛的男人終於決定要放棄我了。「先把孩子生下來吧。」
良久，他再次開口，「希望那個時候你會改變主意。」
我咬著下唇點頭，「嗯。」希望那時候我會改變注意，只是任何東西都已經不可能會改變了。轉身離開這裡，離開這個我最愛的男人，或許這是我們最後的對話了，現在回去收拾東西，馬上就可以出發回宮了。
天已經暗了下來，或許會是明日離開吧。
走在路上忽略了所有的景色，心中開始悵然。
*
夜半時分，一直躺在床上翻來覆去不能睡著，這個決定是我活了這麼多年做的最重大的決定，之後忽然不能成言。
夜很靜，靜的能夠清楚的聽到窗外的蟲鳴鳥叫，也只有這樣的聲音在深夜裡算是一種聲音了，因為人的聲音會讓人感到害怕。
門開了，很輕。
我心裡一驚，是誰？
迅速的坐起來，一下心就安定了下來，是龍胤扎，「深夜了，皇上怎麼會在這裡？」出宮之後我們就未再同房過，他突然出現的確是有些讓人訝異。
月光之下他的輪廓那麼的清晰，這個我最愛的男子霎時間就讓我嘴角有了笑容。即使我已經決定離開，也不妨礙我對他出現表現出來的驚喜。
龍胤扎嘴角亦是溫柔的笑，我明白了這是什麼意思，他已經接受了我說的話，所以才會如此。「我們離開這裡，快穿上衣服。」這個時候他就像是一個翹家的孩子，聲音那麼輕，只說給我聽。
我嘴角的笑容深切，我們的笑容裡面都帶著一種淡淡的絕望，都知道這已經是我們最後的時光了，所以要讓彼此心裡都有一個不一樣的記憶，即使是多年後也依然會記得的。「我們要去哪兒？」我下了床龍胤扎幫我撐起衣服來。
他搖搖頭，幫我把衣服上的帶著繫住，「不知道。」這句話倒是清晰，他只是要帶我離開，卻不知道要去哪裡。
我心裡失笑，「好。」不知道最好，這樣可以漫無目的的走，走到哪裡去都不會有人知道，就這樣一直漫無目的的走下去，摒棄了憐憐，摒棄了天下人，摒棄了責任。
就像是那日他帶我出宮的時候一般我們在高空上行走，沒有人會發現我們離開。
在不遠的一個地方他帶我飛了下去，那裡是他早就準備好的馬車。
他為我駕車，我坐在他身旁，就像是很多年前的幸福一般，只是我們的幸福並沒有持續太久的時間。
當時我嘴角還噙著笑看著龍胤扎的側臉，而龍胤扎的眸子陡然就緊了，緊接著我就聽到了一陣凌亂的腳步聲。
回過頭，我們已經被人包圍，這是為何？
「龍胤扎。」我低聲的喊他的名字拉拉他的袖子，他會明白我的意思的，這些人在他眼裡根本不算是對手，我只是希望他不要再殺人了。
他一隻手反手過來握住我的手，「嗯。」這是他無言的承諾，即使只一個字也讓人心暖。
「有事嗎？」龍胤扎的聲音不大，不冷，打破空氣傳入每個人的耳朵亦是有些驚慌的。
「你殺了我們的首領還問我們有事嗎？是我們該問你們有沒有事才是吧？」冷笑的聲音，我心中已經瞭然他們是為了什麼來這裡。因為程宇軒。
「你們準備如何解決？」龍胤扎淡淡的問他們，我知道他是顧忌身邊的我，若是我不在的話就可以省掉很多的麻煩。
帶頭的人動了一下手，龍胤扎就立刻抱著我翻身下了馬車，我驚呼，「龍胤扎？」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下一刻我抬頭去看的時候馬車已經轟然著火，我心中一驚，他們在帶火的弓箭上加入了什麼東西？
那帶頭的人再次一擺手，我幾乎都沒有感覺到是怎麼回事，只感覺龍胤扎抱著我的身體往下沉了一些，然後一陣塵土飛過我面前。
等一切都再次清楚下來的時候所有帶火的東西都已經沒有了，都被龍胤扎給弄滅了。
他抬起頭看看四周，到處都是人，即使是樹上。
「好功夫！」有人拍起手來，「只是你帶著一個女人，身上又中了毒，看你該如何離開！」陰森的聲音霎時間讓我心涼，龍胤扎中毒了？
下一刻我回頭去看他，他的臉色在月光之下已經略顯蒼白，他對著我笑笑，是在安慰我，我卻是在為他恐慌。
「我有一個條件。」龍胤扎把我抱在懷裡，我把頭緊緊的縮在他的懷裡不願意看任何人任何事情。「放她走，我任由你們處置。」這個時候他唯一擔心的事情依然只是我。
「我不走。」我在他懷裡小聲的說，只有他一個人能夠聽到，他拍拍我的背在安慰我。
「聽話，我們必須先離開一個人才能夠保證我們都活著，知道嗎？朕已經中了毒，內力在一點點消失，再過一會兒就走不了了，你回去通知頤華，他會派人來救我們的。」
我知道他只是想讓我離開才說這麼多，我還是搖搖頭，「不走。」只兩個字，就堅定了我的意念，他們不會放過龍胤扎的，等到頤華來的時候可能他已經是一具屍體了。
說完我又轉過頭去大聲的朝著人群，「我不走！你們要殺就殺了我們兩個人！」誰不要命了竟然連當朝的皇上和皇后都敢殺，「你們殺了皇上，殺了皇后，然後讓天下大亂，讓百姓們流離失所，讓戰爭永無寧日，你們是罪人，所有人都不會原諒你們，所有人都不會！」我有些激動了，因為我感覺到龍胤扎的身體越來越冰涼了。
「哈哈哈，」為首的人似乎並不在意這些，「我們就是要當天下的罪人，即使我們現在放了你們我們的下場依然是一樣的，若不是你們派人追殺我們的話我們會這樣嗎？」我心中一驚看向了龍胤扎，龍胤扎竟然派人追殺他們？
龍胤扎低頭看我，「朕沒有。」
他說沒有，我就相信。但是顯然這些人是不會相信的。
「不過小妞，這件事情和你沒有關係，你站的離他遠一些或許大爺會放過你！」他的聲音很下流，若非這樣的時刻的話他早就人頭落地了，現在才明白了一句話：虎落平陽被犬欺。
「你會因為你說這句話付出代價的。」我冷冷的看著他，第一次有了殺人的衝動。若是我能夠活著，我一定要拔掉了他的舌頭。
他裝作很害怕的樣子，「老子天天都在等報應，現在不還是活的好好的！」他的聲音突然大了起來雙手都抬了起來，「都給老子上！想殺老子，老子就先殺了你們！」
一群人朝著我們這邊圍了過來，卻是在沒有靠近我們的時候龍胤扎身上發出的內力就震退了他們，龍胤扎抱著我迅速的後退，我能夠感覺到他的速度在一點點減慢，他怎麼會中毒呢，甚至是我沒有發現的時候。
我們退到了牆角再沒有地方可退，龍胤紮緊緊的把我抱在懷裡，我聽到他說了一句話，他說，「晨曦，要記得任何時候朕都愛你。」只這一句話就讓我悲傷的不能成言，這個願意為了我命都不要的男人此刻面臨的重大選擇就是要不要捨棄我，最後他的選擇是要死在我前面。
「嗯，」我的聲音很輕，那些人已經跟了上來了，若是只有龍胤扎的話或許他是可以逃開的。「晨曦也愛皇上，一直都愛著皇上。」那麼平靜的聲音，就像是深夜裡的低喃，在對愛人訴說著一件幸福的事情。
龍胤扎把我推到牆角里他緊緊的靠在我身上，我祈求他，「不要這樣，讓我和你一起死。」我的淚水流了下來，他小心的替我擦去淚水。
「不，朕說過要保護你，一輩子都不讓你受傷的。」這個時候他還依然那麼清晰的記得他曾經對我說過的話，我感覺到他在我身上的手力道大了一些，因為那些人的刀已經到了他身上，我甚至聞到了血的味道。
「不要這樣，我知道你還有力氣擊退他們的，你去啊，」無數的刀在朝著我們而來，龍胤扎只是護在我身上一動不動，他的手緊緊的抓住我的手，弄疼了我，卻沒有他疼。
他在我耳邊輕笑，「朕答應過你，不在你面前殺人，不讓你見血的。」他的聲音那麼輕，讓我再也忍不住大聲哭了出來，這不是我要的結果啊。
我嘗試著掙扎開卻是不能，這個時候他不要了自己的性命也要護住我，「不，不，不，」我在他懷裡泣不成聲，「這不是我要的結果，你去啊，你去殺了他們，你去啊！」我把臉緊緊的靠在牆上，不知道已經有多少刀砍向了他。
龍胤扎依然只是輕笑，呼吸那麼清楚的在我耳邊，「不，朕說過不讓你見血。」他給我的承諾，任何事情都不能改變。
「可是我更不願意見到你的血啊！」我大聲的呼出來，我不能動，只能在他懷裡絕望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