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不瞑目,我是怕你害人害己啊。」孫先生笑罵道。
「害人害己,難道你還不瞭解我嗎?」銀魔面具男子自我嘲諷道。
「瞭解,正是因為太瞭解了,所以才在考慮值得還是不值得這個問題。」孫先生歎息道。
「值得,當然值得!」銀魔面具男子一聲大笑,豪氣沖天的道。
「你是個聰明人,這些事情在你的心裡自有一桿秤,我也不好多說,不過,你要我去做的事情,我已經幫你做的,現在的臨雲國被攪了個天翻地覆,而天獅國的木澤,也是很快就要揮師南下。至於瀾風國那個神秘的太子,也是即將就要現身了,這一切,現在都如計劃一般的在發展……我,也該功成身退了。」孫先生道。
「老友,難道,你不打算輔助我了?」銀魔面具男子詫異的道。
「折騰了這麼多年,一把老骨頭都快要折騰的散架掉了,我也該好好享享天倫之樂了。」孫先生笑道。
銀魔面具男子微微一愣,隨即無奈的道,「人各有志,不能勉強,這些年來,你也幫助的我夠多了,是該好好享享樂子了。」
「是啊,人各有志,不能勉強,我不勉強你,你也不能勉強我,不過在走之前,我還是得給你幾個忠告。」
「什麼話,你說?」銀魔面具男子沉聲道。
「也沒什麼,只是關於林悠兒的,那個孩子,我遠遠的見過幾面,知道她是一個好孩子,我不希望,因為你心裡的執念而毀了她,也毀了你自己。」孫先生歎聲道。
「毀了她,我怎麼捨得。」銀魔面具男子不悅的道。
「真的不捨得嗎?親手將她送到木澤手裡這樣的事情你都做的出來,還有什麼都做不出來的?」孫先生一聲冷笑。
「我……也是為了她好。」頓了頓,銀魔面具男子道。
「為了她好,還是只是為了滿足你自己的私慾,相信你心裡清楚的很。」
孫先生說完這話,轉身即走,看似很慢,只是不過一眨眼,就消失在了大殿內。
空蕩蕩的大殿中,銀魔面具男子扶椅而坐,手背上,不知不覺青筋畢露,終於,喀嚓一聲,扶手被他抓得粉碎。
而剛剛走進門的高昇,見著這一幕,臉上不由閃過一絲詫異之色。
……
林悠兒睡的迷迷糊糊的,就聽到大帳外面傳來一陣吵鬧之聲。
「打死他!」
「打死他!」
……
棍棒敲擊的聲響不絕於耳的傳來,打在皮肉上皮開肉綻的聲音,讓人的心裡忍不住發毛。
林悠兒聽到那聲音,是再也睡不下去了,甚至連鞋子都沒穿,就赤著雙足跑了出去。
大帳外面,一個衣著襤褸,頭髮糾纏百結的落魄男子被幾個士兵壓在地上,而他的背上,則是被軍棍打的鮮血直流。
而那些士兵,見著這一幕,一個個圍在一起笑鬧著,根本就無視那個人的掙扎。
殘忍,實在是太殘忍了。
林悠兒雖然知道軍中素來有以折磨人取樂的事情,但是畢竟是第一次見到,震驚的幾乎說不出話來。
難道這種殘忍的剝奪他人性命的做法,真的可以讓人覺得快樂嗎?
而那個乞丐一般的男子,一張臉上滿是傷疤,頭髮零散的披落下來,遮住半張臉,只是這樣子,反而顯得更加醜了。
只是再醜再卑賤的人,也有生存下去的權利啊。
眼見那男子被軍棍打的奄奄一息,一張結滿了褐色傷疤的臉都痛成了赤紅色,林悠兒是再也忍不住了,上前一步,猛的一把推開那個執杖的士兵,怒喝道,「住手,住手啊。」
那士兵被推了一個踉蹌,正欲發火,待看清楚是她的時候,則是馬上陪了一臉的笑,訕訕的笑道,「姑娘,你這是做什麼?」
「做什麼?難道你們想把他打死不成嗎?」林悠兒氣的幾乎說不出話來。
「他不過是我們新抓來的崑崙奴而已,不懂規矩,而且又不會做事,皇上將他賜給我們,我們就有處置他的權利。」那士兵不以為然的道。
崑崙奴?
林悠兒微微一愣,他自然知道隨軍打仗的時候,為了避免傷亡過多,軍中都會帶上一定數量的崑崙奴。
這些崑崙奴除了做一些日常的雜事,照顧軍士們的生活起居之外,在遇到危險的時候,也是要衝鋒陷陣,沖在第一線作為引誘敵人的犧牲品的。
崑崙奴是沒有人權也沒有身份的一種存在,甚至比奴隸的身份還要低,正是這是卑賤的身份,使得他們連豬狗都不如,主人是想打就打,想罵就罵。
不過林悠兒早年跟隨養心神尼研習佛法,心性明澈,一心認為眾生平等,沒有誰比誰尊貴,也沒有誰比誰卑賤。再者她是一個現代法治社會穿越過去的穿越者,對公平和平等這事,更是骨子裡就有著異於常人的執著。
所以,雖然知道這個乞丐就是崑崙奴,他依舊不忍心他就這樣被打死,依舊死死的護住他,大聲道,「即便是崑崙奴又如何,難道他的命,就注定這麼不值錢嗎?」
那士兵有些愕然,彼此對望一眼,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然後就見一個士兵使了使眼色,馬上,兩下士兵蹲下來,拖著那崑崙奴就要走。
那崑崙奴的眼中馬上閃現出一抹驚恐之色,死死的拽住林悠兒的衣袖。
林悠兒猝不及防之下,差點被拽的跪倒在地上。
不知道為何,她隱隱感覺到了那崑崙奴對她的幾分依戀氣息,而且,這種依戀,她也並不反感。
再一看到崑崙奴就要被拉走,林悠兒聲音不由又抬高了幾分,「怎麼,難道我看中了這個崑崙奴,想讓他留下來伺候我都不成嗎?還是說,這些小事都要稟報皇上,讓他來決斷?」
「這……」發話的士兵撓了撓頭,意識到這事變的複雜起來。
正當雙方爭執不下的時候,那晚有過一面之緣的左將軍走了過來,看到這一幕,眉頭微微一擰,不悅的道,「怎麼回事?」
那士兵正是隸屬於他的麾下的,見狀,將事情一一和他說明了一下。
左將軍聽了之後,上上下下打量崑崙奴兩眼,不解的道,「姑娘,如果你真的需要一個崑崙奴的話,和陛下說說就是,陛下一定會賞賜你一個好一點的崑崙奴的,至於這個,又醜又懶又笨的,恐怕不合適吧……」
「我就要這個。」林悠兒堅定的道。
「這個……」左將軍一聲苦笑,說起來,那晚如若不是林悠兒給他求情的話,他現在早就去掉半條命了,雖然林悠兒是木澤的俘虜,但是以她目前的待遇,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在木澤心裡的地位不一般。
左將軍想了想,點頭道,「既然姑娘喜歡,就留下他吧。」
林悠兒這才嫣然一笑,「多謝左將軍。」
「不用謝……」左將軍擺了擺手,又對著那崑崙奴厲聲道,「從今天開始,林姑娘就是你的主子,如果你膽敢做出什麼大逆不道的事情的話,我定然會第一時間要了你的狗命。」
那崑崙奴嚇的縮了縮肩膀,連連點頭,嘴裡發出一連串依依呀呀的聲音,竟然,還是一個啞巴。
左將軍似乎聽懂了他的話一般,就不再多說,領著幾個士兵離開,遠遠的,林悠兒都還能聽到那幾個士兵的嘲弄之聲,意思是這崑崙奴又醜又笨的,還不如殺了好,留下來浪費糧食。
可是,林悠兒卻沒有一絲這樣的感覺,雖然這崑崙奴滿臉的傷疤,看上去的確很醜,但是不知道為何,在那崑崙奴拽著她的衣袖,表現出一種頑強的要活下來的意念的時候,那一刻,她的心是無比的柔軟的。
或許,可能她也是被木澤強行帶到這裡,不能左右自己命運的緣故吧,所以對這種和自己懷有一樣悲慘命運的人,她的心裡,總是容易流露出一種同病相憐的感覺的。
特別是她得知這個崑崙奴竟然還是一個啞巴的時候,就更是深感命運無情了。
這個崑崙奴,在之前要遭遇過多麼悲慘的事情,才會造成目前這模樣的呢?
她彎下身,嘗試著和崑崙奴溝通,可是她說了許多,崑崙奴只是依依呀呀的回應著,試圖通過斷斷續續的音節來表達他的意思,林悠兒卻是半句都聽不懂。
林悠兒一聲苦笑,抓起崑崙奴的手,帶到大帳之中。
這個時候,她才發現崑崙奴的手居然很乾淨,一點都沒有那種做很多事情留下來的粗糙痕跡。
不過轉而想起那幾個士兵說的話,說這個崑崙奴又笨又懶,估計平時也沒怎麼做事,這才會被嫌棄,要被打死的吧。
關於這一點,她卻也沒多懷疑什麼。更何況看到這崑崙奴滿身的傷痕,一臉可憐兮兮的樣子,就算是要懷疑什麼,也無從懷疑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