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道此人的官階有多大,既然在此次飯局的邀請行列中自然也是小不到哪去,人家已經給足面子起身了,她又怎能弗了好意。
她也端起了酒杯,壓著杯沿與之輕輕一碰。
「客氣了,能請到各位是我們的榮幸,我先乾為敬了。」仰頭將杯中酒飲盡,紅酒順著喉嚨急速下滑,直接進了胃裡,一陣噁心感便湧了上來,她摀住嘴強忍著坐了下來。一陣陣涼意渾身亂竄,肚子也更痛了幾分,看來今天她是真得喝不了。
人還沒坐穩,鄰座的「地中海」也站了起來,給她滿上了酒。嚴肅看著沈漫琳的臉色不佳,忙說著算了,可SUSAN並沒有打算放過她。
「嚴主任,這你就不懂了,想當年白酒都不在話下,這些對沈漫琳來說算什麼啊。既然請你們吃飯就要盡興。我先干了。」話畢,一杯酒就一飲而下。
大家都紛紛鼓起掌來。「好好,袁小姐果然是爽快的人。沈小姐你可要好好學習了,秦某單獨敬你。」
「老秦,女士面前紳士點嘛。算了算了……」嚴肅還在幫襯著,畢竟是喬昕的好友。
「地中海」似乎已經有了醉意,忘記了自己的身份。「嚴主任,工作上你一言九鼎,這酒席上還是自由點的好。更何況您也高昇了,咱們都不屬於你的管轄的範圍了是不是啊。」
嚴肅晃著酒杯裡的酒,但笑不語。
「地中海」還沒說完,一旁的人已經拉了拉他的衣袖暗示著。
他馬上意識到自己說過了,不自然地咳嗽了幾聲,說道:「李總編是多精明的人呀,要麼兩把刷子的她怎麼可能會輕易指派出來。」他又轉向沈漫琳,「沈記者,你不會不給我面子吧?」
她也不想嚴肅為難,更不想讓場面尷尬,只舉杯相互輕碰了下杯,這下,整桌的人都聞風而動,就這樣一圈打下來,她不死也元氣大傷了。
她沒有進包廂的洗手間,而是直接衝了出去,趴在公共洗手台狂吐起來,並沒有醉,只是伴隨著腹部的疼痛湧上了一陣陣寒意。她是想就這麼離開的,但一想到SUSAN那張臉,她還是退縮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半場都過去了,前功盡棄就太可惜了。
整理了一下儀容,重新回到包廂。沈漫琳與他們都是第一次見面,所以那些人自然是不會這麼容易就放過她的,尤其人在喝了點酒以後,意識就處於亢奮狀態,說的做的都不受大腦的控制。飯桌上趁著酒性,早不在乎誰大誰小的問題。
她剛舉起,就有人將她手中的酒杯取走,有個低沉的聲音在頭頂響起,他就這麼熟悉地跟他們隨意打著招呼:
「莫主任,秦主任,你們可不能隨意欺負我的員工,勝之不武啊。這杯我替她喝了。」
沈漫琳扭過頭去,兩個人的目光在空中驟然相觸,隨即各自迅速撇開。
安慕遙仰頭將手中的酒喝盡。
「哈哈,安總果然是憐香惜玉啊。」在座的人都互相會著意,目光神秘兮兮地在兩個人之間打著轉。
安慕遙一出場,包廂頓時熱鬧了起來,大家當然不會不買他的帳。而嚴肅就這麼一臉笑意地看著兩人之間暗暗的互動。關於他們的故事喬昕在他面前沒少說,倒是想不到在現在這種情形下,還能在同一個場合同時見到他們兩個人。
自從安慕遙進來後,SUSAN的臉色就一直很難看,緊抿著唇死死盯住沈漫琳,為什麼一旦她出現,就一定會招來安慕遙。指甲刮著杯壁,發出刺耳的噪音。
安慕遙與他們談笑風生的空當側頭冷冷地掃了她一眼,臉色蒼白,剛指尖相觸的是冰冷的,一看就是病的不輕,不知道還在死撐著什麼。
沈漫琳也不是抬頭看他,這樣的場合他處理得多麼游刃有餘,所有的問題他都能輕而易舉地化解,而她卻顯得如此卑微無力。
為什麼要幫她呢?她那樣不信任他,誤會他,質問他,他還是幫她,她的嘴角竟是擠出了一絲奇怪的笑容。
手機短信是他在空當發過來,讓她先行離開。她看過去,他還是在和他們聊著,似乎這條消息不是出自他的手下。
沈漫琳會意起身告辭,安慕遙的出現已經給足了他們的面子,所以二話不說就放了她走,SUSAN雖有不甘,但安慕遙在場,她也不好說什麼。
只不過沈漫琳前腳剛離開,她就後腳跟了出來。
「沈漫琳,你果然還是只能靠著安慕遙活著,就像寄生蟲一樣。」
沈漫琳頓了一下,手在衣下已握成拳,一隻手緊緊捏著自己的包,繼續往前走。
她想追上去,後面的聲音及時地響起。
「SUSAN,我警告你,搞清楚自己的身份,最好不要再讓我看到第二次這樣的狀況,否則就直接等著收到人事部的除名信。」
SUSAN轉頭看到安慕遙正站在她的背後,她不知道他聽到了多少,還是有些慌亂的怯怯地喊了一聲:「ANN。」
還沒等她完全回過神來,安慕遙已經目不斜視地從她身邊擦肩而去,手緊緊按著胃部,還是被SUSAN逮了正著。
「你不是不能喝酒嗎?」
他眉心緊蹙,回頭冷冷地瞥了她一眼。
「這和你沒有任何關係!」
「她如果愛你,就不會不知道你的事情,就不該看著你為了她破戒,就不會讓你這樣的胃再接觸任何酒精!」她不甘心地吼道。
「袁夢,注意你的身份!」
「ANN,難道你就甘心像她說的那樣自己走過去?就這麼原諒她了?」SUSAN聲嘶力竭地作最後的反駁。
緊握的雙拳在衣下緊了又緊,咬著牙步步逼近,嚇的她向後連退了好幾步。
「SUSAN,你只是我公司的員工。這是我和她之間的事情!外人無權干涉!更輪不到你來管!我和你永遠都只能是同事關係,你最好給我記住這一點!」
SUSAN面色僵硬,安慕遙的字字句句比迎面給她一個巴掌都要給力,幾乎是讓她遍體鱗傷。她握住手腕上那條醒目的刀疤,似乎鮮紅刺目的血還在滴滴落下。對著那個決絕的背影,含淚冷笑,安慕遙,我從來沒有指望你哪怕回頭看一眼,但我可以讓你們無法在一起!
外面又下起了大雨,一輛輛的車輛從眼前呼嘯而過,濺起了一身的泥水,卻沒有一輛是空的。人早已淋濕了,下腹的劇烈疼痛感傳來,她用手緊緊捂著蹲了下來,一手還是無力地揮動著試圖攔下一輛車。驟然間,眼前一黑,有輛車嗖地停在她的身邊,一雙珵亮的皮鞋出現她的眼皮底下,她緩緩地抬起頭來,看到一張慍怒的臉,有些粗魯地拉起她,二話不說就把她塞進車裡。濕漉漉的身子在暖暖的車內,一時沒適應過來,連打了幾個噴嚏,神智才有些清醒過來,無意識地繫好了安全帶。
微濕的短髮貼著臉頰,還有水滴順著髮絲落了下來,沿著光潔的頭頸鎖骨往下,一直消失在領口處。
安慕遙舉手靠近她,欺身壓了過去,她下意識閉眼就往後躲,怎奈安全帶扯著束縛住,只象徵性地挪動了下身子的方向,卻聽到安全帶啪的一聲開了。原來他是幫她解開安全帶。她尷尬得滿臉通紅。
冰涼的手剛摸上臉,整個人被他大手一拽,一條毛巾蓋在她的腦袋上,報復似的在頭頂大力擦了起來,動作並不算溫柔,對待自家的寵物狗也該有點憐惜之情。要不是他正好看到她衝出去,她估計今晚會被酒淹死,那幾個官場的人他不是沒有打過交道,都是酒精缸裡泡大的,就算她十個正常的沈漫琳都不是他們的對手。
「你是傻子嗎?身體不舒服不會說的嗎?偶爾裝下弱很難嗎?任他們這麼灌你,以前那個沈漫琳呢?你不是對著我還是很凶的嗎?」
安慕遙一口氣問了不少話,卻是冷冷的陳述句,沈漫琳自知理虧一言不發,即使被擦痛了也不吭聲,卻控制不住眼淚,像是受了驚嚇的小狗淚眼汪汪地盯著他看。
「自己擦!」他把毛巾粗魯地覆在她的腦袋上,一臉郁卒地啟動車子,飛快地駛了出去。
不是第一次坐他的車,卻是第一次細細看,他的車內除了置物台上一瓶淨化空氣的香水之外,就沒有其他多餘的裝飾,還真像他的風格。自從數落完,他就一言不發,面無表情地看著前面的路況,她時不時偷瞄他。
他那麼專注地開著車,就像是做每件事那樣操控自如。兩個人都不說話,車子在寂靜的夜裡平穩滑行。
車子直接停到樓下,她解開安全帶。
「那個……」
「謝謝就免了。」他還是沒有轉頭看她。
其實她是想道歉,而看著他的表情,她暫時又把話收了回去。
沈漫琳一下車,銀白色的車就立馬疾馳離開,她在原地征愣了很久,最後悻悻地上了樓。
回房洗了個澡,人暖和了一點,但疼痛感還是沒有減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