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FC內。隔著窗,陽光暖暖地打在兩個人身上。
小米雙手支著下巴,瞇起眼,對著一臉郁卒的沈漫琳癡癡地笑。
從活寶喬昕那裡得到的消息與主人公親口述說的版本,基本八九不離十。就沈漫琳這傢伙,他實在太瞭解了,那可是倆人打從穿開襠褲開始就有的交情累積成果。別看平時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對於男女感情這回事,把她評價成腦殘還算是頂客氣的。那麼,連續幾天這種要死不活的表情,也是完全能夠理解的。沈漫琳特色嘛!
沈漫琳的視線從窗外收了回來,很不客氣地睨了他一眼。
「夠了哈,沒事找你家落落玩去,沒心情跟你吵架。」
「以前你跟我吵架從來不看心情的。」
「……」除了他,沒人敢在這風口浪尖上跟她抬槓。
「最近你不是沒了吵架的慾望,壓根就是腦袋不好使,回頭哥請你吃豬腦,吃啥補啥。」
小米本以為山雨欲來,等了好長一會也沒見動靜。沈漫琳顧自看著窗外搖頭歎氣,自怨自艾。
「哎,你沒見那些兄弟怎麼鄙視我了。」狠狠吸了口可樂,怨聲唉哉,「都沒人找我玩了。」
小米終於沒忍住,可勁地拍著桌子放肆地大笑起來,頻頻惹來四周探究的目光。
這人還真是唯恐天下不亂。沈漫琳憤恨地翻著白眼,輕咒著:
「笑得真像便秘!」
小米倒無所謂,很自然的長臂一伸,揉亂了她的頭髮,「我說丫頭,別跟混小子們混了,該戀愛了。」
沈漫琳一口可樂改道嗆進了鼻孔,漲得滿臉通紅,腦子裡恍惚一片。
「臭小子,你說話能不能正常點。」
「丫頭,不正常的是你的心吧。現在是不是有被我說中心事後的不知所措啊?」
「癡線!」
一把拍開他的惡爪,迅速地用手指扒著,整了整頭髮。
小米悻悻地收回了手,轉移話題:「嘿嘿,對了,我和落落要去隔壁的大學參加舞會,你去不去?」
沈漫琳斷然拒絕。「不去,電燈泡瓦數太高!」
「有你最喜歡的樂隊哦,B-E-E……」一字一句念完,兩張票在她眼前晃了晃,又重新收了回去。
「BEE怎麼可能來學校哦?」又給她玩小把戲。
「孤陋寡聞了吧,人家那可是國家重點大學,中美合作辦學,有錢能使鬼推磨。」
沈漫琳偷襲,抓住他作勢要將票藏口袋的手,利落地奪過票,左左右右上上下下定睛一瞧,確認門票上果然有BEE的宣傳照片。眉眼頓時舒展,雙眼晶亮。
「這兩張票我先收了,作為回禮,今天的飲料我請了,就這樣,我走一步先。」
沈漫琳豪氣地甩出一張20元大鈔扔在桌上,拽著兩張票準備走人。
「丫頭……」小米欲言又止。
「怎麼?嫌少?那下回姐買個豬腦給你補哈,乖。」一陣風似地從他身邊飄過。
死丫頭竟然拐著彎報復,翅膀果然長硬了。
收回空空的手,看著桌上20元大鈔,哀歎,真是虧大了。
不過很快,小米挑了挑眉,莞爾一笑,心裡暗暗得意。
丫頭,不要怪哥不厚道,是你自己不把話聽全。忘了告訴你,傳說中那個向你表白的帥鍋也會出現在舞會上……是福是禍,就看你的造化了……
舞會在藝術樓最大的演播廳舉行。
沈漫琳和喬昕早早趕去搶佔前排位子,到了才發現,大門口走圍了好幾層的人,據說無票族是從昨天晚上就有來坐等的。
從門縫偷偷地望進去,演播廳佈置得完全是開放式的巨大舞台,難怪這票都沒寫座號,即使早來也沒多大的區別嘛。
「等下你要發揮你的超級擠人優勢哦,一定要站最裡面一層,BEE可是開場。」沈漫琳壓住她的雙肩,鄭重其事地向喬昕交待著,好像給予重托。
「可是站最裡面的話到時候追出去也麻煩啊。」
「幹嗎要追出去?」
「你豬投胎的啊,要簽名啊。」喬昕一副認定你就是白癡的表情。
「要簽名做什麼,我喜歡他們的歌而已。」
「你這也叫粉絲啊。」
「我是理智型粉絲……」
還沒等她說完,兩個人已經被一群人哄著進去。
這倒好,兩人不費吹灰之力就被人擠到了舞台最裡層。
明顯是賺到了。沈漫琳心底竊喜。
全部就位,演播室暗燈,只剩底下舉過頭頂熒熒爍爍的螢光燈,還有此起彼伏的歡呼聲。
隨後,中間巨大的舞台一束強光落下,映照著舞台上站立的男人,一張俊美的臉龐漸漸清晰,微笑的雙眼閃著動情的光芒。
他深深鞠躬,眼神往台下匆匆掠過,凝神靜氣,復將小提琴輕輕地固定在肩胛和下頜之間,閉上眼,開弓。
小提琴溫潤流暢的聲音緩緩從弦間傳出,美妙的樂符隨之迸發,在他的周邊閃著碎金,一絲絲地沁入她的腦中,心裡,全身都熱血沸騰起來。
沈漫琳有一絲的錯愕,旋而又沉浸在音樂中,竟有瞬間忘記了呼吸。
不知道是誰說過,音樂和藝術都是女人的致命傷,最容易觸摸到令女人感動的神經。
真TMD真理啊!
一曲終了,全場依舊靜默許久。片刻,便是排山倒海的尖叫聲,統統跟打了雞血似的兩眼發直,揮著螢光棒狂魔亂舞。然後一致高喊著他的名字。
「ANN,ANN……」
「哇,漫琳,帥呆了,真是帥呆了。」喬昕掐著她的手,還假裝兀自沉浸在音樂中,「我從來都不覺得小提琴有這麼美……」
那是啊,就您那點音樂細胞,唱個《義勇軍進行曲》都能走音到《國際歌》去的主,要不是帥哥,能覺得這音樂美嘛。沈漫琳暗自腹誹,眼神又不自覺回到了他的身上。
靠,這樣的男人曾經在禮堂向她表白了?!
沈漫琳狠狠地擰了自己一把,痛得齜牙咧嘴,雙眼含淚,確認一切都不是幻覺,虛榮心才像被下了養分的植物,蹭蹭地往上竄。
節目還在輪番上來,遲遲不見BEE的身影,難道只是一個烏龍?在忽閃的燈光中,沈漫琳又舉起票,仰頭認認真真地看了一遍。
「激動人心的高潮要來嘍,咱們真正的舞會即將開始,先請學生會會長高逸同學為我們抽取四名幸運兒,可以和我們的四位王子共舞一曲哦。」
靠,真夠爛的,八點檔偶像劇的爛俗情節,看來全國重點也就只有這點智商了。她都有退場的衝動。可惜一回頭,裡三層外三層的架勢,她只能作罷。
再看看一旁喬昕花癡女,那個叫高逸的一上場,就拽著她的衣角,跟懷春少女得了羊癲風似的猛喊猛跳,連帶著她也被迫不停得瑟。
人家全部安靜了下來,她卻還在一個勁地喊,這倒好,舞台上幾位仁兄的目光齊刷刷地掃了過來。
明明知道那個男人不可能認出她來,即使認出來也不會拿她當回事,但沈漫琳還是心虛地低下了頭,裝烏龜。
安慕遙早在演出開始不經意的一掃中看出了她,也在她高舉著那張票愣神的當口確定了這個女人,就是沈漫琳。有些意外,但很快恢復了平靜,若無其事地撇開眼。
他不後悔前幾日衝動的「表白」,倒是討厭自己這段時間患得患失,起伏不定的情緒。在焦急地等著她的答覆,但手機一直都沒有動靜,他甚至有回撥過去的衝動,可又怕她牴觸。而他畢竟是安慕遙,即使第一次想為她隨心而為的時候,他還是不忘維持著他的驕傲和篤定。
正當安慕遙在進行複雜的心理鬥爭中,沈漫琳卻在暗自慶幸,變態的遊戲終於沒有抽到她的號!
她吁了口氣,抬首,遠遠的,撞上了那雙如墨的眼,似乎正神色複雜地衝著她笑。更詭異的是,他竟然朝她走來。
錯覺,肯定是錯覺!
第一個閃現的念頭就是,走為上!
可惜來人似乎越來越近,她只好眼睛一閉,認命,橫豎都是死了。
台下又是一陣歡呼聲。
她偷偷地瞇開一條縫,咦,人呢?她呼地睜圓了眼。
安慕遙依舊在微笑,是對著另一個女人。就這樣在眾人的驚歎聲中,紳士地牽起那個中了「頭獎」女孩子的手從她眼前走過,目不斜視,壓根連餘光都沒掃她一眼。
汗,她真想即刻遁形。什麼眼神啊,敢情之前都是自己的錯覺?!方才自己都做了啥啊?!賣糕的,這次真把臉都丟向大洋彼岸去了!
眼前一隻烏鴉飛過,銜著大喇喇的四個字:自作多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