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沈漫琳照常在無休止的手機鬧鈴「摧殘」下恢復意識,伸手在床頭櫃上胡亂摸索了一陣,好不容易撐開眼掃了下亮起的屏幕,又把手機重重摔了回去,重新鑽進被窩,直到最後一遍循環鈴聲響起……
頂著個超級熊貓眼,慢悠悠地蹭到洗手間。
鏡中人只能用四個字形容:慘不忍睹。
她還是對自己的表現比較滿意,至少不會要死要活,甚至是整夜整夜的處於失眠狀態。相反,她昨夜還能清醒地把自己收拾乾淨,然後倒頭便睡。原來,有些堅強是需要一次次打擊的磨煉。不禁晃了晃腦袋,苦笑。
難得上了個妝,當柔軟的化妝刷掃過處還是有刺痛感傳來,彷彿在證明,一切都不只是夢。輕舒了口氣,小心地用胭脂蓋住臉頰處淡淡的紅印,接著從衣櫃挑了一身看起來較為朝氣的行頭換上,再用有色鏡片遮上了眼睛。重新站回鏡前,沈漫琳嘴角微微上揚,很好,脫胎換骨。
換作之前她一定不會在乎這些,毫無形象地出現在眾人面前對她來說是隔三差五的事情,但今天不同,她必須用一些表面的東西去粉飾內心,這樣才會讓自己感覺更加安心些,也讓其他人放心。
看著沈漫琳捧著一大堆的東西風風火火地闖進事務所,正在辦公室忙碌的同事相當一致地結束聊天,停下手中的活,像是迎接重要領導,起身行注目禮,嘴成標準的O型,視線一路跟隨著她的步伐。他們沒料到今天沈漫琳會出現,更沒料到會是這樣的神采奕奕,即使大部分的臉上表情和「心靈的窗戶」都被碩大的眼鏡給生生地遮蓋住了。看來他們剛剛討論是否要去慰問,都是多餘的。
「大家早哈。昨天沒吃到喜糖,今天補上早餐。」
略過一張張詫異的臉龐,沈漫琳把預裝好的早餐一份份塞到同事手裡,順便把禮金按著名字也一併放在他們各自的桌上。大家提著早點,緊閉不語,只是傻傻地看著她自在地穿梭於格子間忙前忙後,還不時開個小玩笑。
「要拿到老闆的紅包條件多多,我先提前給大家發了哈,絕無後顧之憂。」
「那個漫琳,你就休息幾天吧……」藍海很小心地建議著。
「不了,在家呆著悶得慌,還是工作舒服,我這人生來就是勞碌命。」
沈漫琳甩甩手,平靜地走回自己的位子,一整天她都沒有解釋婚禮上的事情,更沒有提起顧炎。其他人便也隻字未提,彷彿昨天真的不曾來到過。
下班時分,沈漫琳和藍海同行,大門口卻見顧炎倚車而立,就像平時那樣等著她下班,唯一不同的是臉上掛滿了疲憊,當然除了被安慕遙狠揍的痕跡外,半邊臉還有個大鍋貼。
沈漫琳輕咳了一聲。顧炎疾步迎了上去,想去拉住她的手,又遲疑地放了下來,只是淡淡地說:
「漫琳,我們談談。」
藍海怒火燃起,正打算衝上前去,被沈漫琳及時攔住。她沒有給安慕遙機會提前說出真相,所以釀成了人盡皆知的大錯,而這一次她決定給顧炎一次解釋的機會,當然她本身也好奇顧炎這麼做的目的究竟會是什麼。
茶座。卻各自點了飲料。
沈漫琳率先打破了沉默。
「說吧,簡潔點,別浪費彼此的時間。」
「漫琳,我確實有孩子,但不是想一直隱瞞,而是想婚後再告訴你。」
沈漫琳冷笑。「顧炎,你是重婚罪,還是欺騙罪?」
「不是。小傑的媽媽已經死了,三年前車禍……」顧炎的臉上終於出現悲傷的情緒,沈漫琳剛開始以為是錯覺,但這種情緒在臉上表現得太久,她才確定那是真的悲傷。
顧炎咕咚咕咚喝盡了一大杯的西瓜汁,想去拿冰水,才發現也已喝盡。
沈漫琳一言不發,就看著他一個人的驚慌失措。
「我想給小傑找個可以照顧他的媽媽,當然也給自己找一個伴……」雙手放在桌下,忽而交握忽而鬆開,反反覆覆,解釋也變得凌亂不堪。
「為什麼是我?」她曾經連自己都不會照顧,竟然被判定為賢妻良母的標準。
「因為你合適……」顧炎深吸了口氣,繼續說下去,「而且,我覺得你會接受……」
沈漫琳厲聲質問:「你怎麼知道我就能接受?你誰啊?你憑什麼呀?!」
「你善良。而且你也是有故事的人,這樣才公平……」
話一出口,顧炎才意識到自己又說錯話了,完全忘記了自己此次找她來的目的。
「顧炎,你他媽的不是人!」
沈漫琳咬牙切齒地罵了一句,抓起包轉身,可是滿腔的憤怒似乎還是無處可洩,一跺腳,又折回來,站到顧炎的跟前,拿起自己未喝完的檸檬水緩緩地從他頭上淋了下去。對上他驚愕的視線,她的眉眼舒展了開來,笑容在唇角微微停留便收了回來。
「顧炎,咱們完了。」
「彭」地扔下空杯子,在不少人的注視中趾高氣揚地走出了他的視線。他憑什麼說她是有故事的人?憑什麼就這麼一開始被利用了?憑什麼自以為是?憑什麼就這麼扯平?公平?有故事的人就非得找一個故事更豐富的來扯平?靠!他顧炎以為自己是誰啊?!那杯冰水算是便宜他了,要換成沸騰的才解恨!反正婚禮上那麼丟臉的事情都發生了,還能有什麼比這個更糟糕的!
憤恨地推開茶座的門。從此他們之間一筆勾銷。
顧炎重新跌回沙發,水沿著髮梢滾滾滴落,他顧不上擦試,雙手揉進發間。他到底在做什麼?不是來挽回的嗎?為什麼反而更糟了?
S市。安慕遙的辦公室。
從沈漫琳的婚禮回來,整整2天他都沒有走出過這個辦公室。裡面煙霧瀰漫,就一個人鬍子拉楂地坐著發呆,茶飯不思,也不處理傷口,更不允許任何人靠近。
桌上一張張凌亂散佈的交通罰款單,都可以證明他是多麼瘋狂地去阻止這場婚禮。如果他早點可以拿到照片,或者換種方式解決問題,或許會更好些。
JIM終於沒忍住推開了門。安慕遙依舊是一身褶皺的衣服,佇立在落地窗前,一隻手無意識地轉動著手機,沉默不語。
「你是在怪我把那個小孩領過去吧。」JIM與他並排而立。
「你還沒有那麼大的威力。」聲音明顯嘶啞無力。
「OK,那就是LYN了,你的初衷應該不會是現在這個局面吧?」JIM嬉皮笑臉地把腦袋湊了過去,「為什麼要去阻止婚禮?」
安慕遙不為所動,僅是淡漠地說:「我只是看不慣虛偽的男人。」
JIM在他面前打了一個響指,彷彿總結陳詞般篤定地說道:「不管初衷是啥,信念都一樣,不想讓LYN受傷。」繼而又出現了難得一見的嚴肅表情,也跟著安慕遙將視線投向不知名的遠處,「可是你有沒有想過,你這麼做她會更受傷?」
他當然已經知道了,可惜晚了。「是她自找的,怨不得我。」
「可是你要是不出現,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或者你不那麼急於阻止……怎麼說是她自找的呢?」
他終於有了點反應,側頭瞪了眼JIM。「誰讓她結婚?!」
終於看清了那張掛綵的臉,JIM還是忍不住笑了出來。「哈哈哈,ANN,你終於說出心裡話了。」JIM得逞似地放聲大笑,還蹭地一下坐到他的辦公桌上,「我說ANN,你自己不也結婚了嗎?還是先了一步。」
「她是結婚,我是訂婚,性質怎麼會一樣!」安慕遙說得理直氣壯。
JIM無奈地搖了搖頭,原來冷酷的安慕遙也有這麼幼稚的一面,原來他臨時把婚禮改為訂婚禮,是有原因的。
安慕遙這才回過神來,走向一臉幸災樂禍的JIM。
「對了,我們公司的顧問律師合同期是否快到了?」
「嗯,還有2個月。」JIM收斂笑容,警惕地盯著他,「你要做什麼?」
安慕遙淺淺的笑容在唇邊盪開,拍了拍他的肩。「這不是你該管的。」
旋而,緊了緊手裡的對戒,拿起外套疾步走出辦公室,留下JIM獨自將滿腔的疑問重新收了回去。
很快,他也無所謂地聳聳肩,確實不關他的事情。從桌上跳下,辟里啪啦帶落了不少東西,眉宇微微簇起。蹲下身,拾起地上的一大摞鬆開的照片,一雙桃花眼似笑非笑,饒有興趣地欣賞起來。
「哇,那傢伙還騙我已經全沒了,原來這麼多……」不知道什麼時候,高逸也出現在他的背後。
「天,這個真是ANN?嘖嘖嘖……這兩個人實在是太膩了……高逸,你說我們把這些照片發給八卦雜誌,是不是能狠賺一筆啊?」JIM聞聲起來,一邊兀自興致勃勃地繼續研究著照片,一邊帶著笑意跟高逸打著商量。
而高逸使勁咳嗽了幾聲,對著JIM擠眉弄眼,楞是沒讓她反應過來。許久沒聽到高逸的回答,JIM有些無趣,用手肘頂了頂他。
「喂,問你呢,你覺得ANN知道了會怎麼樣?」
「殺人滅口!」還沒等他抬起頭來,手上的照片已經被安慕遙奪了回去。慍怒的眼神輕掃一眼,便自顧自整理起文件,一副走好不送的姿態。
早在他們兩個人津津樂道那些照片的時候,安慕遙已經怒火中燒地站在他們後面。他到車庫時才記起來還有照片放在桌上,就趕忙跑上來,卻還是晚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