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惱的牧風跑了一段路後,情緒平息了一些。已經看出些端倪的兩個實習生見他們的老大這樣,就商議好了給他出個好主意。
牧風趴在方向盤上喘息了一陣子,其中一個叫陳言的小伙子說:「老大,你這樣做不合適哎。」牧風扭頭看了看他問:「你說什麼?」兩個小青年嘿嘿一笑說:「您就別哄我們了。其實你和我們組長之間的事我們倆早看出來了。我們畢竟都是過來人了。」「什麼?你們……」牧風驚訝地看看他們倆。陳言繼續說:「我們這一代大學生在談戀愛這樣的事情上講求的是速度。像你們這樣的馬拉松式的戀愛方式早過時了。在這個問題上,你得請教請教我們倆。」牧風奇怪的看了看這兩個看上去還很嫩的夥計,感覺他們也許能真幫自己出個好主意,就說:「你們倆把你們的戀愛史都說一說,看看我能不能借鑒一下。」
聽完了陳言他們倆的戀愛史後,牧風笑了。他以為他們倆玩的是小孩過家家的遊戲。這和他和紅粉之間的那種愛是有區別的。他相信他們倆用不了多長時間就會忘記他們的戀人。而自己,這一生都不會忘記紅粉的,不管他們成不成為一家人。
不過,牧風還是沒有急於離開紅粉的家鄉。他在水城這個小縣城裡住了下來,讓兩個難得放假的實習生趁這個時間都回家去看看自己的家人。他也要好好梳理一下自己的情緒,尋找一下他和紅粉之間到底存在著什麼問題。
在旅館裡休息的牧風此刻站在窗前猛烈的抽著煙,一股股濃煙從他的鼻孔裡冒出來。他在回憶自己初次接觸紅粉時的情景。
牧風的父親也是搞地礦工作的,他從小到大就跟母親在一起生活。對於父親在自己的記憶中很模糊。除了偶爾的家裡多了個邋遢的男人外,沒別的印象。他長大了後,對父親帶回家的石頭感興趣了。這個時候,父親由於嚴重的風濕性關節炎已經不能工作了。他見兒子對這個感興趣,就給兒子講解這些石頭中含了什麼什麼成分,能提煉什麼東西。自己是在哪個山脈中挖掘來的等等的事情。牧風聽的入迷,父親講得動情。從這個時候開始,牧風才喜歡上了自己的父親,並對父親的事業感興趣了。
母親是個小學教師,她告誡兒子說:「你和你父親閒聊可以,但你千萬別受他影響。你要是也幹上了他這一行,將來準得打光棍。現在的女孩可不像我們那個時候那麼傻了,崇拜什麼英雄啊勞模的。誰要是嫁給了搞地礦的,那就算瞎了眼。」
母親的抱怨常常讓父親感到愧疚,雖然他身體不好,但家裡的活他總是搶著幹。但只要身體允許,他還是要背上自己的背包,到山裡去找他需要的石頭。你還別說,他真的找到了幾個有價值的好礦山,一下子就把窮得叮噹響的山溝變成了富得流油的寶庫了。人家給父親送錦旗獎狀什麼的,一下子就讓牧風對父親油然起敬了。他發誓要子承父業,把埋藏在地下的寶庫都給找出來。
當他瞞了母親,抱著報效國家的理想走進自己理想的大學校園的時候,盛怒的母親來了一封信,她告誡兒子,現在回頭還不晚,要是再過幾年,你後悔就來不及了。母親是想讓他回去複習,明年另考大學,重新選擇專業。
牧風為了安慰母親,就撒謊說:「自己很喜歡這個專業,並且在大學裡已經交上了個漂亮的女朋友。請母親不要為他的將來擔心,他一定會過的很好的,因為有了比翼雙飛的好伴侶,他們的生活會很甜蜜的。
沒想到,牧風的謊話不但沒讓母親放心,她更加焦急地親自跑到學校來了。牧風這回傻了,因為母親要見見他的女朋友。
牧風知道他們班四十多個學生,只有兩名女生。這兩個女生來自南北兩個不同的地域。這個來自北方的叫紅粉女生身體健壯,學這個專業倒還可以。可這個南方的叫青青的嬌嬌小姐學這個就讓人不可思議了。後來才聽說,人家不是為了學什麼知識,只是為了混個文憑。她老子正好是分管這個地礦的官,將來分配上自然是占主動權的。這個學校正好有她家的關係,就這樣進了這個全國有名的大學。
牧風對這樣的人是瞧不起的,這樣的人將來只能當社會的蛀蟲。他道是對不言不語的紅粉挺看中的。因為她的成績一直是他們班的第一名。可是這個女孩子好歸好,可不怎麼好接觸。平時她就不怎麼愛說話,要是讓她幫這樣的忙她肯定會拒絕的。可是,要是不找她幫忙的話,母親不拼了命拉自己回去才怪呢。
牧風在這樣緊急的情況下,硬著頭皮敲開了女生宿舍。青青開門見是他們的班長站在外面,就甜甜的叫了聲:「吆,是班長呀,快請進。我們這裡你可是稀客。」
牧風是個粗粗拉拉的男孩子,他不喜歡這樣嬌滴滴的青青,就黑著臉說:「我找紅粉有點事。」青青回頭看了眼一直沒抬頭的紅粉,表情複雜地說了聲:「老劉,找你的。」
紅粉也不知道這個青青為什麼叫自己老劉,她可能是在笑話自顯得老氣橫秋的,沒有年輕女孩子應有的活潑勁的原因。
紅粉從小就這樣,只要看開了書,外面打雷也不一定能影響得了他。今天牧風敲門她根本就沒聽見。現在青青這樣喊自己,她才抬起了頭。牧風倒是被青青稱呼弄得笑了,他看了眼眉目含情的青青,笑望了眼紅粉說:「你有那麼老嗎?」紅粉搖了下自己的齊耳短髮說:「無所謂。」牧風看著紅粉說:「你能出來一下嗎?」紅粉猶豫了一下說:「你有什麼事就在這裡說吧。」
紅粉是個比較有心計的女孩,也許是物以稀為貴吧,她這樣的老劉現在竟然也有人給她寫情書了。她可沒這個閒心,她知道自己的學習機會是大姐土裡刨食給自己刨出來的。她恨不得連吃飯睡覺的時間都省下來學習。這讓對學習沒什麼興趣的青青連個說話的對象也沒有。幸虧她現在是班裡的焦點,班裡的男生向她表示過好感的就過半了,她忙於約會還來不及呢。要不的話,整天對著個木頭人般的室友,不憋死才怪哩。
不過沒想到這塊木頭還有這麼大的魅力,連對自己都無動於衷的班長,今天竟然跑上門來約她。青青正心裡不平衡呢,紅粉卻面無表情地問牧風有什麼事。
牧風為難地說:「你出來一下好嗎?」紅粉表情嚴肅的說:「有事就在這裡說。」牧風看了眼青青,青青心領神會地抽出了條絲巾,朝自己脖子上一系說:「我就別在這裡做電燈泡了,拜拜……」
紅粉看了眼青青,毫不客氣地沖牧風發開了火:「你有什麼事不能當著青青說?」牧風趕緊道歉:「對不起,我求你的這個事就是不能有第三者在場,要不你更不會答應,我也沒臉見人了。」
紅粉見牧風的臉都紅了,明白他確實是有難以啟齒的事,就納悶地問:「什麼事?只要我能幫得上忙,我一定幫你。」
牧風憋了半天,才把自己的來意說了。讓他想不到的是,紅粉放下手裡的書站起來就走。
這讓跟在她後面的牧風感到既感動又奇怪,他見紅粉走得太快,就說:「我媽這個人很厲害的,你要有心裡準備。要不被她看穿了就更糟了。」紅粉沒有搭理他,跟他一口氣去了他媽住下的那家旅館。
牧風帶紅粉進了母親的房間,他剛要介紹,他母親就說:「不用你多嘴了,你出去吧。我們兩個女人啦啦呱。」
牧風緊張地退出了房間,牧風的母親圍著站在房間中央的紅粉轉了一圈,用那過來人帶點毒辣的眼光上下盯住紅粉足足有五分鐘。
紅粉站在原地一動也沒動,她在用以不變應萬變的態度來應對這個女人的攻擊。牧風媽見眼前這個女孩在自己這樣的審視下,還這樣泰然自若,心想,這個女孩子不簡單。不過,她還是有把握說服這個年輕人的。就換了副樣子,朝紅粉伸手示意:「姑娘,你坐吧。」紅粉心想,看你還有什麼花樣,你都使出來吧。
牧風媽挨在紅粉的身邊坐下後,拉過她的手撫摩著:「孩子,你多大了?」「二十一。」紅粉像回答老師的提問一樣回答著牧風媽的問題。「唉!太年輕了,你懂得什麼呀。孩子,我不是不贊成你和我家牧風的事,我是身受其害才來開導你們的。孩子,你一個女孩子家,怎麼也選擇了這樣的專業呀。你不知道,幹這個工作的一年沒幾天著家的時候,苦的很吶。我做為一個過來人,想勸你幾句,趁著現在還年輕,趕緊回去重新選擇專業,別拿自己的一生的幸福來做賭注。到你們知道後悔的時候,可就來不及了。」
紅粉沒有回答牧風媽這個問題。牧風媽見這個姑娘沒說話,以為她被自己說動了,就朝紅粉又靠了靠說:「他們男人還好說,你說我們女人又要管家又要生孩子,要是整天在外面跑,將來連教育孩子都成問題了。」紅粉還是沒有回答。牧風媽想,我兒子什麼眼光啊,怎麼找了個啞巴做女朋友。
牧風在走廊上焦急地來回走著,他不知道母親用什麼方法來偵探紅粉,反正她不怎麼相信自己剛來學校,就交上女朋友這樣的謊。可是他哪裡知道,他的母親不但相信了,還想從他的「女朋友」那裡挖牆角哩。這樣的手段也虧他媽想的出來。她想先從他女朋友這裡下手,如果他交的女孩子自己還看得過去的話,就連她也一起帶走。讓他們倆一快複習,一快兒重新考試。大不了自己多供一個學生,只要她能帶動兒子退學,自己付出的多一些也無所謂。
可是,紅粉的不言不語讓牧風媽沒辦法了,她只好把自己受的苦搬出來來說服紅粉。紅粉聽完了,出人意料地站起來,朝牧風媽深深鞠了一躬。牧風媽驚奇地問:「你這是幹什麼?」紅粉真誠地說:「為了國家,為了人民,我敬佩您做出的貢獻。咱們國家的婦女要是都能像您一樣有奉獻精神的話,那我們的國家早就進入強大的行列裡去了。您真的了不起,不但為國家做了貢獻,還培養出了這樣一個和他父親一樣愛國,一樣有奉獻精神的兒子。我真的很佩服您!現在,我終於明白牧風為什麼老以您為榮,我要是有您這樣的母親,我也會常掛在嘴邊上來向同學和老師炫耀的。」
牧風媽被紅粉一習話說的雲山霧罩的,她也站了起來,半信半疑地向紅粉靠近:「你是說我兒子老說我?」紅粉點了下頭:「是,他老說您為了支持他父親的事業怎麼怎麼不容易:為了培養他成材怎麼怎麼辛苦。您剛才說的那些話,他已經給我講了無數遍了。」「啊!我的兒子是知道我的辛苦的,他真的把我受的苦都和你說過了?」紅粉點了下頭。「那你還願意跟他處朋友?不怕將來受苦?」紅粉笑了笑說:「阿姨,我們將來的工作條件肯定要比牧風爸的要好不少。再說,為了這樣有理想有報復的人,吃點苦也值。」
「哎呀!我兒子眼光不錯。走,阿姨今天要好好的請請你。這麼些年啦,人家只知道牧風爸了不起,沒有人承認我為國家也做出過貢獻,更沒有人能理解我所受的苦是為了什麼。難得有你這麼個懂事的孩子理解我。你知道嗎?當年,我也和現在的你一樣,看牧風他爸是個有理想有抱負的有為青年,我才主動追求的他。現在想想,要是嫁一個整天圍著鍋台轉的男人,那也太窩囊了不是?孩子,你有眼力,和阿姨一樣有眼力!」
牧風到現在也不知道紅粉到底用什麼辦法說服了母親。她不但不強拉自己回家了,還特意請紅粉和他吃了一頓大餐。這更讓牧風對紅粉刮目相看了。要知道一向摳門的母親從來就沒帶他去過飯店,像這樣的大餐更是想也別想。
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牧風對紅粉產生了一種異樣的感覺。他想瞭解她,想接近她。紅粉像沒發生過任何事一樣,還是一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樣子,對牧風也不例外。就連青青說他們倆有戲,班裡的同學沒有一個相信的。
可是,牧風是真的有戲。他已經像患上了相思病的人一樣,怕學校放假,怕看不到紅粉。這樣的煎熬使他整個人瘦了一圈,本來不多的話語變得更少了。同學們這才相信了青青的話,原來他們的班長是單相思呀。愛上這樣一個木訥的女孩可真夠他受的。有幾個熱心的人想給他撮合一下,都被牧風嚴厲拒絕了。並且發誓,自己要用學習來抵制折磨人的相思。
其實,並不是紅粉木訥,她現在也正是青春勃發的季節,她也渴望有一份自己的感情來點綴一下自己的青春。起先有幾個男同學向自己表示過愛意。紅粉冷靜地觀察了一下,他們向自己表示的同時,也在向青青表示好感。而且還和其他系的女生也有約會。這樣的人算什麼?他們把感情當成了遊戲。紅粉厭惡這樣的人。所以,她一頭鑽進書本裡,再也不理睬這樣的爛情了。
可是,當牧風來求她幫忙時,她其實是想拒絕的。但看見牧風那憋紅了的臉的時候,她才不好意思拒絕了。她明白他想出這樣的辦法肯定是被逼無奈,也很佩服他堅定的性格。為了堅持自己的理想,又為了不傷害自己的親人,他不定難為了多長時間才想出了這個辦法。再說,他能找自己幫忙,而沒有找青青,就證明他是相信自己的。看來為他對自己的信任也得幫助他了。
紅粉是那種特別穩當的人,她不打無把握之仗。剛見到牧風媽時,她的沉默是在觀察,當她看明白牧風媽是個什麼性格的人後,才拿出了她認為有效的辦法,將這個愛慕虛榮的女人一氣捧得暈暈忽忽的,讓她順著自己給她拔的高往上爬。哎,果然奏效。牧風為了感謝她,在她母親滿意而歸的時候,想請她出去吃飯。這次紅粉拒絕了,她不想這麼快就和一個男生這樣近距離的接觸。再說,要是談戀愛的話會耽誤學習的。她的目標可是要拿下博士的,她要為自己,為姐姐,為所有的山裡人爭這口氣。
所以,紅粉對牧風的感情採取了冷處理。可人非草木,孰能無情?在每個假期來臨的時候,牧風總是想出理由來留校,因為紅粉要利用假期打工掙點生活費,他就報個外語班留下來陪紅粉。雖然他們住的不是一個樓,但有個自己班上的同學常到自己的樓門口站站,這也給紅粉壯了膽。要不這麼大一棟樓,她一個人進進出出的還真有些害怕。每回下了夜班回宿舍的時候,看見牧風站在自己的樓道口,紅粉的心裡就一熱,她會笑著跑過來,向他問聲好。但她從來沒邀請他進宿舍坐一會兒,牧風也沒主動要求進去過。
他們倆就這樣在互相關心中緩慢地發展著越來越深的感情。紅粉和牧風只有放年假的時候才回家。牧風都是送走了紅粉後,自己才踏上回家的路。當然回家後還要對付母親的詰問。紅粉每回都為他的謊言做極好的鋪墊,她早在他到家之前,就給牧風的家裡打了電話,問候他們老兩口的同時,告訴他們,有時間一定去看望他們。這樣牧風回到家,首先見到的是父母滿意的微笑,然後是誇讚他的眼力好,再告訴他紅粉剛剛來過電話的內容。
牧風弄不明白紅粉到底是怎麼回事,說她不在乎自己吧,她最明白自己的想法。就連自己最愁的事,她也能提前給解決了。可要是說她在乎自己,她對自己又不冷不熱的,兩個人單獨相處的機會這麼多,她連讓自己進她的宿舍坐坐也不曾有過。難道這不正是她吸引住自己的地方嗎?雖然自己是個現代青年,但在感情上,自己還保留著父輩們那一代的傳統觀念,覺得太隨便的女孩不可愛也不可靠。太熱情的也讓人受不了。不過像紅粉這樣冷的也太傷人了。
牧風站在窗前,直把嘴巴抽得都發辣了才住嘴。她到底是怎麼想的?自己一路追來,和她一起考研,一起讀博,又一起工作。這麼多年了,兩個人雖然沒有像其他的戀人一樣親親我我,難分難捨過,但他們彼此之間默契的配合有些夫妻也未必能做得到。
本來這一次遠程聽說要路過她的家鄉時,牧風就感覺她有可能要把自己介紹給她的家人了。現在自己那邊的父母親已經催促他們結婚的事了。可這邊,紅粉還連介紹一下自己的機會也沒給自己。這次回家,牧風本想把自己好好打扮一下的。可是歸心似箭的紅粉連這點時間也沒給他,直接去了她的家。
牧風沒想到她的家人是和她截然不同的性格,尤其是她的大姐,讓人看了就覺得親切。還有她的母親,一個勁地問自己這個那個的,難道她的家人已經看出了我們之間的關係?紅粉是不是為這個生氣?
牧風看著東方的魚肚白,苦苦思索了一夜的他決定面對現實去挑明他和紅粉的關係。今天他要以新的面貌去面對紅粉的家人,所以他要趕緊好好的睡一覺,讓自己容光煥發的去向自己的愛人要一個明確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