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對不起……」洛洛顫聲,立在蕭以離身後,不停的道著歉。
而蕭以離,始終沒有回眸看她一眼,也沒有應她一聲。
他,只是那樣呆呆的,盯著搶救室的燈,彷彿石化了一般。
他們所受的煎熬並不久,醫生很快便推開了急救室的門。
「二次中風,病人去的很快,沒有什麼痛苦。」
冰涼的推車上,蓋著白色被單的蕭老爺子,被推了出來。
沒有撕心裂肺的痛楚,沒有哭天搶地的哀嚎。
蕭以離靜默的站在推車旁,只是那麼一直盯著那白白的蓋頭,一直一直盯著……
心,已經痛到,麻木了。
洛洛捂著唇,不可置信的將小拳頭塞入嘴中,狠狠的啃咬著,以防痛哭出聲。
然而,淚水,卻如斷了線的珠子,怎麼止,也止不住的,往外一直墜落。
她犯下的錯誤,這輩子,都不可能得到原諒了……
蕭以離一直都面無表情,直到,葬禮的舉行。
他跪在靈堂前,一天一夜,任誰勸,任公司的電話打到爆,都不肯起來。
他突然憶起,16歲那年,母親死後,他執意要搬出老宅,父親的一夜白頭。
十年了,他不肯開口和父親說話,而父親,每次都對他噓寒問暖,寵溺到近乎討好。
因為封閉的太深,疏離的太久,雖然心裡早已經不那麼責怪父親了,可他淡漠的性子,卻怎麼也無法主動和父親溝通,說說心裡話……
他總是對自己說,下次吧,時間總是有的。
一滴清淚,緩緩的,從蕭以離的眼中,滑落。
然而,現在,他卻再沒有重來一次的機會,再也再也,沒有了……
「離,不好了!蕭予默聯合公司大小股東,要罷免你蕭氏總裁的職位,而且正在和寶亞談購併蕭氏的方案!!」
白晴急沖沖從外面衝進來,心焦的嚷道。
她終於明白,蕭予默為何會在這個節骨眼下同意和自己離婚!
之前,她放棄了白氏留給她的一半遺產,才換來了留在蕭以離身邊工作的機會,現在,她放棄了另一半遺產,才重新獲得了自由身。
然而,她也失去了幫助以離的資本。
這一切,全都是蕭予默算好了的,他要讓蕭以離走投無路!
「既然他那麼想要蕭氏,便拿去吧。需要簽什麼文件,我簽就是。」
蕭以離拭去眼角的痕跡,無波無瀾道。
竭盡全力保住蕭氏,是父親的願望,卻,並不是他的。
既然,父親已經不在了,還有什麼好堅持的呢?
什麼爾虞我詐,什麼兄弟相殘,什麼權力之爭,他沒有興趣!
突然之間,什麼都倦了,怠了,沒什麼意思了,他的心,累了……
揮手,准了下人,將父親的棺給蓋下。
也一同,將他那顆千瘡百孔的心,給埋葬進了墳墓裡……
……☆……☆……
回到蕭氏,在律師的見證下,蕭以離簽了無數份文件,一直簽到手軟。
「怎麼樣?蕭以離,我說過我總有一天會超越你,我一定會比你優秀的吧,失敗者!」
蕭予默坐在總裁寶座上,笑得一臉狂妄。
「恭喜你啊,得償所願。」蕭以離不怒,反而伸出手,與他相握,很淡然的對他笑。
「你為什麼不生氣?你為什麼不發狂?你不應該拿拳頭揍死我嗎?我搶走了屬於你的一切!」
對於蕭以離的平靜,蕭予默突然覺得慌得厲害,忍不住大吼。
他的一生,都以打敗蕭以離為目標,幻想著他抱著自己的雙腳,苦苦哀求的那一天。
為什麼,他失敗了,還這麼坦然?還這麼優雅自處?
反倒是他,心裡空落落的,好像人生失去了方向。
「不是我在乎的東西,又何來失敗之說?」蕭以離不答反問,轉身便走。
「蕭氏不是你在乎的?那什麼又是你在乎的呢?!」深深的挫敗感,令蕭予默抓狂,他費盡心機搶來的東西,為什麼不是他在乎的?!
蕭以離腳步頓了頓,沒有回頭,亦沒有回答。
只有他自己心裡明白,他人生最大的失敗,便是,洛洛。
出蕭氏大門的時候,好像事先被人洩露了消息一般。
狗仔隊,各式媒體,蜂擁而上,將蕭以離團團圍住。
「蕭氏前總裁,你對這次蕭氏易主,有什麼想說的嗎?」
「蕭以離,寶亞集團遣散了蕭氏的所有僱員,你不覺得這是很不人道的嗎?」
「蕭以離……」
越是掙扎著,想要離開,圍觀的人,便越是多。
蕭以離走不掉,於是索性緊抿著唇,立在那裡。
既然他們想要捕捉失敗者的傷感,那麼,就讓他們拍個夠吧。
啪!
突然之間,好幾個臭雞蛋,狠狠的砸向蕭以離,弄髒了他筆挺的西裝,和乾淨清爽的頭髮。
「蕭以離,你這個昏君!憑什麼因為你一個人的無能,害我們全體失業?!」
「我呸!你這個沉迷於女色的傢伙,為什麼不為我們在新老闆那多爭取一點福利?年紀一大把了,你讓我去哪裡找工作?!」
「打死他,打死他這個昏君,憑什麼解雇我們……」
尖銳的謾罵聲,隨著群情激奮,有著失控的趨勢。
臭雞蛋,石子,橘子,蘋果紛紛朝蕭以離砸去,更有甚者,直接拿著棍子,擊打在他的身上。
擁擠的人群中,蕭以離護著頭,狼狽不堪。
「不許打!不許打他!你們給我住手!都住手啊!!!」
洛洛嘶吼著,拚命的朝人堆中央擠去。
可是,聲太吵,她喊不到兩句,便被鼎沸的人聲蓋了下去。
可是,人太多,她行不到兩步,便被人擠翻在地推開了去。
就那樣,隔著厚厚的人群,洛洛看見,有人辱罵他,有人拿髒水潑他,有人鞭打他……那個在她心目中如天神般的男子,此刻正承受著因她帶來的各種羞辱,而她,卻只能站
在另一邊,望著他,一直哭一直哭……
再一次,被人潮推開了去。
洛洛轉身,這次沒有硬朝裡面擠,而是走出了好遠好遠。
而後,推開步子,咬緊貝齒,瞇眼,朝准目標,如出弦的箭般,咻一下飛速竄出,狠狠的撞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