寵妓如妻 第十五章
    為什麼會這樣?明明她好不容易才得到幸福!她踉蹌著往玲瓏閣的方向跑去,不去管身後的牡丹瘋狂的大笑。

    明明她……好不容易才得到幸福!昨晚她才幸福的彷彿得到了全世界,又為什麼要在今天將她狠狠推入深淵?

    一個月,上天吝嗇想要將她的幸福在這一個月裡全部終結!

    「銀瓶,妳怎麼了?」

    銀瓶衝進玲瓏閣,卻見司徒雪早已穿戴完畢,正坐在床邊等著她,他雙目溫柔,眼中盛滿了對她的愛,帶著心滿意足的笑容,等待著她的出現。

    銀瓶心中淒苦,卻無處可訴,她不知道該不該把這件事情告訴司徒雪,斷腸草,天下劇毒,可根據不同的用量達到不同的效果,連她都知道此毒天下無人可解,更何況是司徒雪?

    「妳去哪裡?我等妳很久了。」司徒雪溫柔的看著她,用著從未有過的婉約語氣,絲毫沒有經過長時間等待後的焦急,而是完完全全的信任和托付。

    面對這樣的他,自己怎能忍心傷害?銀瓶看著他,心裡暗暗做了一個決定。

    「我去哪裡,難道必須要向你匯報嗎?」冰冷的語氣,淡漠的眼神,對,就是這樣。長痛不如短痛,在司徒雪還不能沒有她的時候,逼他離開!

    司徒雪先是一驚,接著便笑了起來,「妳怎麼了?是不是氣我起的太晚了沒有陪妳?」

    「司徒公子擅於流連花叢,十分辛苦,銀瓶怎能不體諒?」

    「銀瓶妳……」司徒雪怔了一怔,才反應過來,「我不是已經和妳解釋過,我和連玉姐姐並不是妳想的那樣嗎?」

    「你說的,我便要信嗎?」銀瓶挑眉。

    「妳不要無理取鬧。」司徒雪無奈。

    「你不要再找借口。」銀瓶咄咄逼人,走吧,司徒雪,不要再糾纏下去,不要給彼此疼痛的機會。

    她微微閉上眼,再張開時眼中已經沒有絲亳感情!她啟唇,看著對面的司徒雪欲言又止又滿含期盼的眼神,「你花心風流,沒了我還能去憶紅宵,只會油嘴搰舌做敗家大少。若你昨夜在連玉那裡,連玉溫柔體阽,你一定不會起晚,而是整夜都『不會睡』吧?」她用著尖銳的語氣,把「任性乖張」這四個字發揮的淋漓盡致,「你自己說,這樣的你,又有哪一點比得上戰天?」

    司徒雪的瞳孔驀然收縮,眼中寒意猶如大雪封江!她竟然在這個時候提到戰天?難道他就這麼不可靠?

    「你走,我不想看到你!」手指從司徒雪的鼻尖移向大門,銀瓶蒼白著臉,勉強壓抑住再次漫上喉頭的那股血腥氣,忍住,千萬要忍住,至少在司徒雪面前,不能露出絲毫馬腳。

    「哈,銀瓶妳真可愛。」然而,與銀瓶所想不同的是,司徒雪聽到她的話卻絲毫不變得惱怒,他展開笑靨,朝她笑得千般瀟灑萬般風流,「妳一直找理由逼我離開,其實很辛苦吧?」

    什麼?銀瓶不可置信的睜大眼瞪著司徒雪,彷彿他突然之間成了怪物。

    「其實妳醒的時候我就已經醒了,妳去廚房我自然也跟著,牡丹和妳說了什麼,我更是一清二楚!」司徒雪收了剛才的激情情緒,看著因為聽到他的話而渾身發抖的銀瓶,走上前一把把她抱在了懷裡,「其實妳不用瞞我,任何事我都可以和妳一起承擔,先前不說出我已經知道妳中毒的事,是想看妳準備如何做,但是銀瓶妳太可愛了,妳竟然想把我逼走自己承受所有的痛苦,若有誰說妳不夠體貼溫柔,我一定第一個拔了他的舌頭!」

    「你、你都知道了?」銀瓶被他抱著,發出如小貓的啜泣,接著又用力推開他,大聲吼道:「既然你都知道了為什麼還不走?我不想在你面前變醜,也不想在一個月毒發後讓你承受失去我的痛,我不要!」

    「我知道,我都知道,」司徒雪把她重新拉入懷中,細細拍撫著:「就算我不知道,也不會輕易離開妳的。昨晚妳對我表白,妳的熱情和愛情,我都感覺的到,所以不會再相信如此拙劣的謊言,況且,就算妳的心裡還有戰天,我也會依然愛著……心裡裝著戰天的妳,那證明妳是如此專一癡情的女子,讓我引以為傲!」他頓了一頓,才接著說,「所以別怕,銀瓶,我們都會幸福的。」

    「你說的那麼輕鬆,可是我們憑什麼幸福?」銀瓶哭著推開他,張牙舞爪的像隻貓,「這是斷腸草,不是普通的讓人腹瀉或發傻的毒藥,它是天下劇毒!你想怎麼解?代我受過還是能為我找來醫仙桃寶寶?」

    「我……」司徒雪聞言怔住。

    「你走、你走!我不用你救,只求能平平靜靜地死,我只要這樣就好!」

    「但是妳甘心嗎?」司徒雪突然問:「銀瓶妳甘心嗎?我們前一刻還那麼幸福,妳甘心居服命運與我分開嗎?」只一句話,便讓銀瓶的眼淚流的更凶。

    「就算不甘心又能怎樣?」她大聲喊,驀地把司徒雪推出了玲瓏閣,「砰」的一聲用力關上了門,「司徒雪,我們已經走投無路了!」

    走投無路……了嗎?

    站在門外的司徒雪眨了眨眼,忍不住低聲笑了起來。

    他從懷裡摸出最後一隻錦囊打開,看著細緻的絹紙上寫著「還君明珠」四個字,唇邊的笑容更是擴大了不止一倍。

    妳錯了,銀瓶,我能打破命運的詛咒讓妳愛上我,就不會放妳溜走,這四個字,更是說明了預言也會出錯,占卜神准的連玉都會出錯,那我們為何不能幸福?

    天下劇毒斷腸草,哈,只是區區天下劇毒斷腸草!

    想到這裡,他驀然轉身離開,不去看站在窗邊一直注視著他的銀瓶淚流滿面,臉上帶著張狂而自信的笑容。

    他……走了。銀瓶看著他逐漸消失的身影,又哭又笑。

    「終於……走了。就這樣……永遠不回來最好。」永遠,不必承受會失去對方的痛,就這麼……淡忘。

    之後的幾天,司徒雪並未再出現,銀瓶雖失望,卻從不因為自己所作的決定而後悔,而她也下定了決心,在死之前絕不造成任何人的痲煩,便為自己和紅袖贖身,臨走時,她並沒有揭穿牡丹,可牡丹卻像是瘋了,在她走後自刎於牡丹居內,如此一代紅顏香消玉殞,讓後來才得知消息的銀瓶也不免唏噓。

    銀瓶離開了冰月樓以後就搬到了郊外的一棟雙層閣樓裡,那似乎是她早就準備好的房子,名字還是叫「冰月樓」,而她的閨房依然叫「玲瓏閣」。

    只是眨眼的時間,已經快要到夏末了。她身上的毒擴散的越來越快,銀瓶躺在床上,甚至已經無法下床行走,卻依然怡然自樂,每日閒了就讓紅袖推著她出去曬曬太陽,時而想想司徒雪,打發漫長的時光。

    又是一日清晨,陽光刺目,已經有了噬人的燥意,冰月樓的玲瓏閣內,銀瓶穿著淺黃色的單衣正倚靠在繡了鳳凰的錦被裡沉沉睡著,她微微擰著眉峰,嘴唇抿得死緊,臉頰蒼白的像鬼。

    嘎的一聲,朱紅色的木門被人從外面推開,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隻白皙秀美的手。

    「銀瓶姑娘?」手指的主人淘氣的探了探腦袋,聽不到響應時才小心翼翼地走了進去,把香爐裡已經放好的檀香點上。

    「紅袖嗎?」低低的語調,帶著一絲江南柔軟的味道,躺在床上的黃衣女子睜開眼,眼神清明,彷彿從來不曾睡著。

    「姑娘妳醒了?虧我還因為不想吵到妳刻意放低聲音。」紅袖笑嘻嘻地走向她,幫她拉好被子,隨意在床邊坐下,「感覺好些了嗎?」

    「好什麼?都是將死之人了。」銀瓶一笑,沾染了病氣的臉彷彿突然罩上了一層暖光,五官頓時生動了起來,她抬起右腕,看著自己已經瘦得不成樣子的手,道:「只是可惜,死的時候不太好看。」

    「姑娘什麼時候都是最美的!」紅袖起身給她倒了一杯茶,吹涼了才慢慢餵給她喝,「況且,這又不是好不了,鴇媽媽可心疼妳了,什麼好藥材都往妳這兒送,還有治不好的病嗎?」

    「治不治好倒沒什麼關係,只是心疼我的臉,我以前雖然不算漂亮,但起碼看起來還像個『人』,而如今……」她頓了頓,又笑,「我像什麼?」

    「還是像人。」紅袖安撫了拍了拍她的手,把茶杯放在桌上,「還是個美人。」

    「妳就別消遣我了。」微笑著閉上眼,銀瓶收緊手指,聲音低得像是自語:「紅袖,戰天他還在柏林村裡嗎?」

    「已經不在了。」紅袖略微斟酌著開口,聲音也放得很低,「聽人說,在幾個月前就已經不在了。」

    這時,只聽屋頂上傳來一陣不尋常的瓦片碎裂聲,銀瓶垂眉斂目,害怕是司徒雪找來了,緩緩閉上眼晴笑道:「呵呵,他怕我,」她閉著眼睛,抱持著不怕一萬就怕萬一的心態,緊接著又補上了一句,「他怕我愛他。」

    「銀瓶!」

    她的話剛剛說完,又聽「轟」的一聲,玲瓏閣的門被人從外面狠狠踹開,打斷了銀瓶剛剛才培養起來的悲傷心境,她睜眸,果不其然的看到門外一身錦衣華服的俊秀男人,他依然穿著紅色繡鳳凰羽毛的衣裳,騷包的無人能比。

    暗自慶幸自己猜對了,但長達半個月未見,突然目睹自己思念的容顏,眼中不免充滿眷戀。

    她別開頭,避見司徒雪看到她的表情,語氣淡淡地問道:「你還來做什麼?」

    「妳到底要怎麼樣才肯接受我!」司徒雪大吼一聲,上前抓住她瘦的可怕的手,「為了妳,我也可以學跳舞,我也可以學他住在柏林村內每日清早起來彈一曲『水龍吟』,我也可以學他……」

    「夠了。」銀瓶的眸清清淡淡的,宛若一條靜靜流動的泉,「你再學,也不是他。」況且,她在心裡補上一句,況且你也該知道,我們是不可能在一起的。

    她現在已經成了這個樣子,根本無法想像毒發的時候自己會變得多麼可怕。

    「妳……」

    「司徒雪,你先告訴我,你愛上的,是我的才?還是我的人?」

    司徒雪聞言頓時怔住,腦中自動播放出才遇到銀瓶時的景象,表情有些呆。

    他還記得那一天,在倦扇書檯上,她自座位上裊裊站起,在眾人期待的視線中掀開青竹所制的捲簾,抬首間,一雙多情的丹鳳眼顧盼生輝。

    「回答不出來是嗎?」她笑,「連自己愛我哪一點都說不清,你還說什麼愛?」

    「紅袖。」銀瓶從錦被裡伸出一手,扯開唇角,「扶我起來。」

    「銀瓶姑娘……」紅袖猶豫的瞟向一旁的司徒雪,抿了抿唇,沒有動。

    「扶我起來。」拗不過她的堅持,紅袖走上前小心翼翼的扶起她,細心的為她套好白色繡鞋,讓她站在地上。

    銀瓶笑了笑,拿開紅袖小心扶著她的手,筆直地站在司徒雪對面,她的個子比一般的女子要高,站在司徒雪對面,也只比他矮了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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