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這種曠野中的僵持,讓我清清楚楚地看透了她的心思,通過那雙動人的明眸。
此時我已無縛雞之力﹐靜靜閉上雙眼﹐彷彿閻王爺正向我招手。我認命了,我雖然不知道她在猶豫些什麼,但我總有一種感覺,她會下手的。
「手下留情﹗」
我聞聲睜眼﹐龍景已站在竹妃身旁﹐正伸手欲擋﹐他著急地勸阻﹕「落月﹐你冷靜一點﹗」
落月?子辰不是喚她玲兒嗎?我詫異地望著龍景﹐竹妃將滿腔憤怒匯聚於手握的劍上﹐那雙白嫩的手顫抖得更加厲害﹐卻遲遲不願將劍拿下,她轉頭望向龍景﹐質問道﹕「你不是說她失去記憶了嗎?為何連我都騙?」
「落月你誤會了﹐我可以向你保證﹐她是不會揭穿我們。」龍景緊接著解釋﹐竹妃冷笑出聲,不相信地盯著他﹕「你拿什麼來保證?一旦到了那天﹐一切可就晚了﹐你在嫌我們的阻礙還不夠多嗎?為何不一一解決反倒一一給我增添?」
龍景有苦難言,他焦急地望望我﹐又望望竹妃﹐然後平靜道﹕「你先把劍放下。」
「你讓我殺了她﹗」竹妃憤恨地抖了抖劍柄,我頓感一陣輕微的疼痛從脖子上隱現﹐我伸單腿往她手腕重重一踢﹐她手中的長劍隨她的驚呼聲被我踢飛半丈有餘﹐我轉身毅然讓自己重重地顛落於寒冰層層的池塘。
為什麼?為什麼會是這樣?為什麼人人視皇位為全部?如此不惜代價,在明爭暗鬥裡過一輩子?
我又衝破層層寒冰,身上衣裳被刺骨的冷水浸透,那冰冷的溫度很快就讓我失去掙扎的意識,眼角的淚水與週遭的黑暗混合為一體,只隱隱傳來龍景心如刀絞的聲音:「飄飄!飄飄!」那一聲聲如此觸動我心,就好像多年前的遠聲公子。
我手撫小腹,似乎望見美麗而豪華的閻羅大殿就在眼前,那裡面沒有明爭暗鬥,沒有爾虞我詐,一碗孟婆湯讓我從頭開始。
「愛妃!愛妃!愛妃、、、、、、」
不知是誰如此急切地呼喚我名字,在朦朦朧朧中,子辰?可我無論如何努力,也無法睜開雙眼,嘴裡卻焦急地回應著他:「子辰!子辰!子辰!」
那個「愛妃」的聲音已遠逝,我閉著雙眼流下了淚水,卻仍迷迷糊糊地喚著他:「子辰,原諒我,原諒我、、、、、、」猛然間,我坐起身,在大汗淋漓間,望見有好幾位太醫陰沉著臉躬身於榻前,皇上正坐於床沿緊握我手,他一臉平靜,我大驚失色,欲掀被道歉,他卻將我阻攔:「愛妃!你身子還未康復,千萬別動。」
「皇上。」久久地,我萬分感激地輕喚他一聲,心裡卻滿是酸味,當著眾多太醫之面,我忍住了滿腔淚水,他垂頭歎道:「愛妃為何會不滲落水?幸好有五弟在此路過,愛妃才得以及時解救,這次朕真得好好謝謝他了。」
五弟?真是景王爺救了我?久久地,我的心仍隱隱作痛。彷彿我是秋天裡的玫瑰,不再高貴不再完美,在殘缺中慢慢枯萎。
可是皇上,英明的皇上,您怎麼就不想一想?他又怎會如此巧妙地出現在我的紫城苑裡?
我作成感激之樣,輕聲道:「改日臣妾定要親自登門謝過景王爺的,請皇上放心。」子辰會心一笑,搖頭親切地告訴我:「朕已經賞賜他了,愛妃不必掛於心頭,如今最要緊的便是好好養傷,主要還是養神,母后在下月初就壽誕了,到時候,你是定要出席的,這樣的場景,少了你還真是不行。」他那笑容令我愧疚,又令我感覺幸福無比。
我帶著千言萬語低頭沉痛地看看腹部,子辰勸慰道:「愛妃,來日方長,孩子咱們肯定還會再有的,福賢已去,朕也是萬分痛心,只有愛妃無事,才能彌補得了朕心頭的痛。」
我眼噙淚水,緩緩抬頭迎上他眼,心中一陣悲喜交加漸起,孩子真的沒有了,也只有到這一刻,我才知道原來我是愛著這個孩子的,子辰的傷悲與安慰令我十分內疚﹐我沒有過多的安慰他﹐也沒有過多的讓他擔心﹐我點點頭,輕輕靠入了他的懷抱。
往後的日子,我盡力配合著太醫﹐按時吃完所有配製的良藥﹐只是﹐我變得比之前更沉默了﹐更不願意與人交談了。我甚至不願走出紫城苑﹐在這個大雪紛飛的冬季﹐我整個人似乎在瞬間頹廢了。沒有人知道原因。
雙圓時常帶回消息說﹐子辰幾乎日夜守於美兒與麗人那邊﹐就連曾經聖寵一時的淑妃雪兒也被他冷落很久了﹐據龍玲帶話﹐華藝暗中探得確切消息,咱們這個年是會過得安穩﹐岳將軍與王雲年前會按兵不動﹐龍景倒是有想法的﹐卻因為某方面準備不足,而遲遲不肯行動﹐今年有個這樣的結局﹐我也就放心了。
我本想將自己的心徹底打入冷宮﹐不聞世事﹐不爭不鬥﹐可偏偏有人再次算至我頭上﹐而且是在太后壽誕前夕﹐我整個人都麻木了﹐拖著尚未會愈的身子搖搖欲倒。放眼望去,片片陰暗,這座曾經輝煌的宮殿,不見得何時會太平。
此時身旁只留得會敏﹐她盡全力攙扶著我﹐勸道﹕「娘娘保重身子﹐千萬不可因此事傷了神﹐讓壞人得寵,娘娘……」會敏的淚水滑落在她那被凍得通紅的臉上,我也不禁湧出了淚水,這是些無助的淚水。
她所言極為在理﹐可我又怎能不傷心?明日便是太后壽誕﹐今夜芷庭宮的天空卻無緣無故地飄起了盞盞孔明燈﹐燈籠糊紙上竟是我的肖像畫﹐肖像下那個冰雪的身子絲縷未掛,我又怎可受其屈辱?
當眼裡溢滿的淚水欲奪眶而出時﹐龍玲披黑色風衣匆忙而至﹐她身邊無一隨從﹐她神色慌張﹐會敏迎進她後,忙將殿門拉攏﹐欠身退去﹐我的淚水終於滑落臉頰﹐怔怔地望著她,傷心的喘息著﹐龍玲沒有講話﹐她一臉失落地望著我﹕「你知道是誰嗎?」
我拿出手絹將眼角淚水擦乾﹐搖搖頭﹐伸手指指寬木椅﹕「請坐。」
「我懷疑是景哥的人所為。」龍玲立於原地﹐堅定地告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