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你給朕過來﹗」皇上絲毫不被皇后說動﹐看他那架勢,反而真賭上這口氣了﹐他凜冽的目光頓時變得火辣﹐我跪移至前方﹐彎身將匕首拾起﹐皇后大驚﹐呼喊著跪下﹕「皇上﹗萬萬不可呀﹗昭儀性子烈﹐你是不瞭解的﹐他與余太醫之間﹐臣妾可以證明是清清白白的﹗那可真稱得上是白菜拌豆腐呀﹗更何況﹐洞房花燭那晚﹐是皇上您有錯在先的呀!只是無人敢直言而已﹐您與蘭惠到現在都未曾圓房﹐她所背負的壓力又是何等之大?她可是女兒身﹐您可否著實替其想過?那日夜裡﹐是您與昭容舞於紫城殿裡﹐有一兩個時辰之久﹐余太醫只是送藥而已﹐您難道就忘了她還有病在身嗎?」
我終無力﹐倒於地上﹐彷彿地表冰冷的一切全匯聚我身體內﹐帶著我的熱度﹐隨著手腕流出的血液﹐徹底解脫﹐宮裡的一切事事非非﹐都與我湘飄飄無任何瓜葛﹐景王爺救回來的命﹐也是該還之時了﹐我不願被他利用﹐更不願做對不起天下蒼生的事﹐我無法將佳振忘懷﹐無法不為小魚牽腸掛肚。
終於﹐解脫了﹐我不再留戀這一切﹐我將隨著華藝﹐在九泉之下得以安息。
迷迷糊糊中,我睜開雙眼﹐毫不意外自己沒有死去﹐因為美兒正伏於床沿打著小盹兒﹐我知道她又救了我一命﹐我很傷心﹐特別傷心,傷心皇上的無情與冷淡﹐傷心自己的命運。
這是個什麼地方?論建築﹐論氣派﹐都不像紫城苑﹐倒是有些像鳳立宮﹐美兒身子稍微一歪﹐驚醒了,我忙閉上雙眼﹐我不願讓她察覺出我眼中的淚花,不願去面對她﹐更不願去面對這個世界﹐這個殘酷的世界﹐我寧願﹐閉目不聞窗外事。
不知過了多久﹐一個熟悉的﹐富有磁性的聲音傳入耳際:「美兒﹐瞧你累得﹐要不你就先回苑吧﹐謝謝你的活血丹。」
「皇上﹐您言重了﹐咱們早已是一家人了﹐又何必將謝字掛於嘴邊呢?美兒有一句話﹐長壓心底許久﹐不知該不該說。」
「有什麼事情﹐講出來總是要好些的﹐朕先恕你無罪﹐放心說吧。」
「您真應該多陪陪蘭惠姐姐﹐她是位心地善良﹐熱情﹐大度的妃子﹐美兒很喜歡她﹐而且﹐美兒相信﹐皇上能娶到這樣的妃子﹐定是一種難得的福份。」
談話聲漸漸隱去﹐開門關門聲漸漸平靜﹐我雖閉雙眼﹐卻能感覺有個氣息從我耳畔漸來清晰﹐有吻輕輕落上我的面頰﹐這卻不是我需要的﹐可我仍抑制不住﹐有些哽咽﹐微微睜開雙眼﹐仍留不住那一行青淚。
「你醒了?」
同樣的面孔﹐同樣的聲音﹐卻是別樣的﹐前所未有的關懷﹐他輕輕抓住我纏繞潔白紗布的手腕﹐心痛地親著﹐吻著﹐然後坐至床沿﹐歎息著﹕「朕是在與你賭氣﹐難道你還看不出來嗎?就不能讓著朕一些嗎?非得鬧死鬧活的。」
什麼?賭氣?洞房獨守卻只是玩笑?眾妃嘲笑﹐也都是玩笑嗎?皇上,您可知,您的賭氣,足足輸掉了我的自尊。
他溫柔的話語輕輕打斷我思緒﹕「昨夜朕想了整整一夜﹐朕這次做的是有些過份了﹐沒有體現天子博大的胸襟﹐朕決定明日早朝後﹐就帶你去宗治府﹐親自將余沿傑接出來。如何?」
我簡單不敢相信這從天而降的赦免﹐如果我的血真能給余沿傑換回一條命的話﹐我同樣願意以命去換華藝﹐他是無辜的﹐只是證據難尋。
「謝主隆恩。」我努力掙扎著起身﹐他連忙伸手扶我﹐並將我半摟入懷裡﹐仰頭望他憔悴的神情﹐我心痛不已﹐我發現﹐在這一刻﹐我最需要他的肩膀﹐最需要他的關懷﹐躺靠在他散發淡淡茉莉花香的懷裡﹐有一種叫做愛情的東西在整間屋子裡跳串。這種感覺,是佳振不曾給我的。
他輕輕吻上我的面頰﹐我心如大海行使的帆船﹐有了目的﹐有了方向﹐令風鼓滿帆﹐不畏懼一切艱難﹐這一刻,我深深地傾羨於他。
「惠兒﹐朕是愛你的﹐無論何時﹐無論何地﹐無論發生什麼事情﹐你都應記住﹐朕是愛你的。」
他含情脈脈之語令我心花怒放﹐如墜雲霄﹐我傻傻地相信了這一切﹐相信了他對我的愛﹐躺靠在他懷裡﹐任憑他愛撫﹐任憑他親吻﹐我知道這是一條不歸之路﹐既然陰差陽錯地邁開了腳步,就要走到底﹐不管結局如何﹐我永遠都會站在他這一邊﹐站在天下百姓身邊。
「來﹐惠兒﹐朕餵你吃藥。」皇上從不知名的小宮女手中端過藥碗﹐輕輕吹散著熱氣﹐那用心的神情讓我刻骨銘心,那一勺勺入嘴的藥雖然苦﹐可喝入胃裡﹐卻感覺是無比的甘甜。淚水模糊了視線,望著他,我笑了。
「惠兒﹐苦嗎?」皇上將我身子摟正﹐含笑問道。又輕輕吹散下一勺藥裡熱氣﹐我忍不住心裡即將流露出的情感﹐含淚搖搖頭﹕「不苦不苦﹐皇上親自喂臣妾吃藥﹐又怎是一個甜字了得?就算是死﹐臣妾也心甘了。」
他又餵我吃下一勺﹐將藥碗放於床榻前的小茶几上﹐沉重地歎出了聲﹐將我頭輕輕攬靠入他懷裡﹐那起伏的﹐有力的心跳近在咫尺﹐我的淚水滲透了他的衣襟﹐似溶入那澎湃似火的內心﹐他自責道﹕「惠兒﹐原諒朕﹐重新從心裡接受朕﹐好嗎?這些日子﹐真是讓你受了不少苦頭。」
「皇上永遠都不會錯﹐皇上永遠都值得蘭惠用生命去愛﹐請皇上原諒蘭惠無知﹐惹皇上您生氣﹐皇上﹐蘭惠還有一事想要問問您。」我遲疑片刻﹐抬眼看他。
皇上眼裡閃過一絲為難﹐他低頭望我﹐搖頭強笑﹕「愛妃先將身子養好。其餘事情不必掛於心頭,朕自有分寸。」
「皇上。」我輕輕推離他懷抱﹐急忙喚他﹐他卻起身朝窗欞走去﹐我知他已猜出我是想為華藝求情﹐而他正處於為難期﹐不願提及此事﹐我掀被起身﹐走下床去﹐走至他身後﹐伸手輕輕環繞過他腰﹐又深情地輕喚一聲﹕「皇上。」有一種懇求他讓我將話道完的急切與悲哀。
「你怎麼下床來了?」皇上轉身驚愕地看我﹐我平靜地﹐哀求地望著他﹐皇上無可奈和了歎一口氣﹐將我摟腰而抱﹐向床榻走去﹐有一種沉甸甸的情緒在週遭的空氣裡迷漫開來。是我太任性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