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末秋初又一年,天氣依舊悶熱得讓人感覺懶散,樹梢上悄悄開始變黃的葉角在夏末的和風中微微顫抖著。
我躺在樹下的軟榻上,透過樹縫望著一片璀璨的陽光,在心中長歎一口氣,手下意識地撫上了圓滾滾好似西瓜的肚子。
「小萱兒,今日可好?」一聲關切中帶著笑意的問語從天而降。
「還好!」我頭也沒抬,風輕雲淡地隨口回了一句。
「怎麼?還在生我的氣?呵呵」白皓軒輕聲低笑著坐到一旁下人早就佈置好的軟椅上道:「太醫已經說了,你分娩也就是這幾天的事,自然要多注意些。」
「你安排在那個園子中的人難道還不少嗎?」我一語雙關地說著,其實也是一種對他監視的抱怨。
白皓軒滿眼笑意,不以為意地說道:「就算有再多人看著,我也不放心,我不可能讓你呆在我隨時都看不見的地方。」
心底滑過一絲內疚,我什麼也沒說,想到自己正在暗中安排的一切,只能在心底對他說聲對不起了。
「聽說千雪的仇已經報了。」眼見我不再開口,白皓軒自動提起了此事。
「嗯,我知道了!」在接獲消息的那一瞬間,我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樣的心情,沒有原本以為的大快人心,更沒有復仇後的暢快淋漓,也不知是否早就猜到了最終的那個人,反而一切變得很淡定,可卻又透著隱隱約約的惆悵,這就是身為皇家人的悲哀!
這件事旭堯在第一時間就已經向我告知了,自然其中的曲折我也清楚,對於白鈺彤的身份也是我無法再面對白皓軒的原因之一。於是,我裝作若無其事地道:「我沒想到白鈺彤是你的妹妹。」
「如果你早知道的話會放棄嗎?」白皓軒抬手將我被風吹散的一縷髮絲輕輕捋道耳後。
「我不知道!」我逃避地躲開他的手,躲開他隱隱散發的溫柔。
「不會!就算你會放棄,我也不會放過她。」他輕描淡寫地笑答道,聽聞他的話,我頓時感到一震,疑惑地抬眼望向他,卻聽他薄涼的雙唇吐出一句:「因為你!」
頓時心中五味翻雜,不知已經在九天的白鈺彤如果聽到自己的哥哥因為一個女人而能輕易將她推入萬劫不復之地,會有何感想。這些皇家的男人似乎永遠都這麼自私,因為他們的世界裡只有他們一個人,上官如此,白皓軒亦如此!
我不知葉筱璇最終怎麼樣了,於情於理那已經同我沒有任何的關係,我已經用對一個女人來說最殘忍的手段報復了她害死千雪的罪。可是在聽聞旭堯為我帶來的消息是不免替她感到深深的悲哀。
「在想什麼?」白皓軒低沉地嗓音中飽含著笑意。
「在想你連自己的妹妹都能如此狠心地下手,那我這個毫不相關的人是否應該自求多福?」我似真似假地說著,卻見他瞬然變了臉色。他半瞇著眼眸望了我半響後,突然笑開後也似真似假地道:「你這個小沒良心的東西,我這麼為你了,你居然還心存不良?如果你當真敢有什麼想法,我一定會將你綁在身邊寸步不離!」
我暗自倒吸一口涼氣,感慨著不知自己到底招惹了什麼樣的男人。
「你……」突然,肚子一陣劇痛,我頓時慘白了臉,渾身冷汗淋漓。白皓軒被我的模樣嚇得慌了手腳:「小萱兒,你怎麼了?」
他一面將我抱起,一面大喊著:「傳太醫!快傳太醫!」
「我……我,要生了!啊——」肚子開始出現痙攣性的收縮,劇痛讓我整個人陷入一種恐慌和無意識的狀態。
驚惶間,我死死抓住白皓軒的手,似乎想在熟人身上尋找一點依靠和安慰。
「小萱兒,你在忍忍,太醫馬上就到了!」這一刻,我突然意識到這是我第一次見到如此驚慌的白皓軒,他眼中流露的擔憂和焦急不是偽裝的,但因為此,我更感到自責。於是,我輕輕放手,將頭轉向床的裡側。然而這個動作顯然讓他誤以為我已經要挺不住了,然後急忙大喊:「太醫!太醫!」
「參見……」終於,幾名太醫和宮中的穩婆都幾乎被拖著趕到了東宮,汗流浹背,正準備請安時被白皓軒一把拉到床前:「快看看她!若小萱兒有個什麼事,你們就當心腦袋!」
「是!是!是!」驚嚇間,一群人一翁而上就為了保住自己的腦袋。
白皓軒坐在床前緊緊拉著我的手,滿眼的焦急。
「太子,宮側妃是準備生產了,所以請您先移駕到外廳等著。」一名穩婆戰戰兢兢地對白皓軒說著。
「本太子要在這呆著!」白皓軒的眼不曾離開我,但想到如何能讓一個不是孩子的父親的人看著自己生產,這般尷尬的事情想想就覺得面紅耳赤,於是我擠著力氣對他道:「你先出去!」
「小萱兒……」
「出去!」我固執地堅持最終讓他離開。
生產的過程是漫長而延綿痛苦的,尤其是在這個沒有破腹產的年代,那種痛幾乎能把人的呼吸都奪走,幾度我都曾以為自己已經死去,但卻又在下一波的疼痛襲來之時又清醒地發現自己還是沒有解脫。
「宮側妃,使勁!使勁!」一旁的穩婆已經滿頭大汗,伺候在屋裡的下人個個手忙腳亂,不停地為我擦著汗,不停地換著熱水。隨著進進出出的關門聲,白皓軒漸漸轉急的咆哮也落入我耳中,但此刻我已經什麼也顧不上了。
「快了,快了!已經可以看到頭了!用力!用力!」彷彿看到希望的曙光般,穩婆不住地對我喊著。
不知時間過了多久,我幾乎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在生不如死的邊緣徘徊了一招後,隨著「哇——」地一聲嘹亮的哭喊傳入我耳中,我終於在迷迷糊糊中昏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