旖旎的大廳中歌舞喧嘩,賓客微醺,淫言亂語和著嬌笑四處散逸,但無論大廳中如何的喧囂,在落霞閣的西苑中總有一處地方是清淨的殿堂。
「他又來了。」書瑤幾乎肯定地問著身邊的丫鬟。
「是的,瑤姑娘。」丫頭盡責地回答道。
「都打點好了嗎?」
「茶點什麼的都奉上了,就等著瑤姑娘了。」
書瑤點點頭輕聲道:「為我上妝吧。」
「姑娘,你說那個男人怎麼會如此奇怪?來了這麼久從來不說一句話,也從來不以真面目見人。」丫頭一面為書瑤上妝,一面問出心底的疑惑。
「那是他的事,對我們而言,來者是客,無論客人要如何,只要沒有破壞規矩我們就不能過問。」
其實這也一直是書瑤心底的一個疑惑,自從她在梓萱的安排下來到落霞閣後,她以歌姬的身份在這裡重生,只賣藝不賣身,最初每晚都有不同的達官貴人等著聽她唱小曲,但不知從何時開始,一位青衣男子每晚都以重金將她包下,唯一的條件就是不讓她見到他的面。而男子也從未與她交談過半句話。可莫名地,書瑤就覺得這名男子必定是自己所識之人,但這既然是客人的要求,她即使在好奇也不便多加打聽。
「姑娘,好了。」在丫頭的巧手下,書瑤蒙著面紗,抱著琵琶搖曳地走入碧泉居的大廳內,毫無意外地看見早早就立於兩人之間的屏風,於是,輕輕在屏風外坐下,微微一笑道:「楚公子又來。」
男子輕輕地點了點頭,書瑤感知後細細挑了挑弦,頓時如珠如玉的脆響飄逸而出,隨即,醉人的琴音起伏跌宕,在屋中繞樑不絕。
依照慣例,書瑤為客人彈上三首曲子便可依照喜好決定是否要繼續下去,這名男子每日到訪,也沒有打破這樣的規矩,如果遇到書瑤興致好時,自是為他多獻上幾曲,如果遇到書瑤心緒不佳,他彷彿早就有所感知般,在聽完三首曲子後自動離席。
近一段時日,因為千雪的死,讓書瑤一直沒有興致,直至今日,梓萱的離開,更讓她感到又失去了一個朋友一般。自覺男子定然會如以往一般離開,因此三首曲子彈畢,她起身抱起琴向內室走去。但此時身後卻傳來低沉醉人的嗓音:「瑤姑娘,可以再為在下彈一首《鳳求凰》嗎?」
瞬間,書瑤猛地一震愣在原地,並不是因為男子開口,而是因為那個熟悉的嗓音彷彿投入湖中的巨石般頓時讓她心中五味翻雜,亂了心緒。
緩緩轉過身,書瑤怔怔地望著從屏風後慢慢走出的身影,心底說不出是期盼還是悲哀。
「原來是你!」終於看清這個幾個月來都一直隱於屏風後的身影,書瑤默歎一口氣,微微垂下眼瞼,掩去眼底的心酸。
「書瑤,你瘦了。」男子壓抑著滿腔的激*情,顫抖地伸出手,想要撫上她的面龐,書瑤輕輕地側頭,躲開他的碰觸,男子眼底閃過一絲沉痛的悲哀,緩緩收回舉在空中的手,微微一笑道:「這些年你還好嗎?」
「談不上好與壞,至少我還活著。」書瑤沉聲道。
「你還在怨我是嗎?」男子苦笑。
「都這麼多年的事了,沒有什麼好怨的。楚公子也別掛在心上。書瑤要休息了,楚公子請便吧!」
話畢,書瑤轉身就要進入內室,男子立即伸手想要留住她,卻見她一個翻腕,輕鬆地掙開他的手,冷聲道:「請楚公子自重!」
男子有些愕然,隨即稍稍苦笑道:「書瑤,沒想到你變了這麼多,就連武功都如此之高。」
「這是生存下去的王道。」書瑤淡淡地說道,但這句話敲在男子心上,讓他更加心酸。
「書瑤,如果當年……」
「沒有如果,當年的事情早已過去,請楚公子忘了吧,也別再到書瑤這個小小的碧泉居來了。」書瑤冷聲打斷他的話,隨即轉身入內,留下男子一人在廳中,良久,男子從嘴中溢出一聲長歎,眼底蓄滿著悔意緩緩轉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