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睜開眼就看見華麗的帳頂,栩栩如生的雙鳳戲珠被一種特殊的針法秀在大紅絲面的帳頂,一絲淡淡的紫色煙霧帶著點沁人心肺的幽香在帳內繚繞,使得那兩隻活靈活現的鳳凰彷彿真的已經躍然而出在騰雲駕霧。
心想這閻王爺還真厚道,讓我睡在這麼個好地方,敢情是覺得把我從樣樣都有的現代拉到這個「交通基本靠走,通訊基本靠吼,點燈基本靠油」的年代,心裡有些過意不去,尋思著給我點補償,讓我在投胎前舒坦舒坦,只是不知閻王爺可否安排個人來伺候?
正想得入神,一聲天籟降下:「呀!小姐醒了!你有沒有覺得怎麼樣?」定睛一看竟是千雪,於是,我說了段此生最最想要咬舌自盡的話:「這地方還不錯,看來閻王還挺義氣的嘛!你怎麼也來啦?被那鬼影給嚇死的吧?你小姐我此生什麼都不怕,要不是因為一口氣沒順上來,我準能把那鬼趕回地府,你也不用糟蹋了這大好青春啊!」
信口雌黃地說了一通,正得意地等著她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向我表示她的感動。誰知,半天沒動靜,納悶地轉過頭才發現她正以一種看瘋子似的表情看著我。直到瞧得我都不好意思了,才淡淡開口:「小姐,經大夫診治,你剛剛是被嚇暈了。這個地方是別莊中你的臥室,不是地府。你看到的影子是名叫啞伯的下人,不是鬼影。」看著她越說越往上彎的兩個嘴角,我當即就想暈過去,尷尬地嘿嘿笑了兩聲道:「我這不是在給你開玩笑嗎?」
被她鄙夷地看了兩眼,我只好假咳一聲趕緊轉個話題:「你說這是別莊中我的臥室?這個破宅子怎麼可能有這個好地方?」說實在的,我從未奢望過這個破地方還能住人。估計千雪也沒想的緣故,這話題成功地將她的注意力引開了,只是這丫頭看似停不下來:「小姐,你可千萬別小瞧了這別莊啊,這好歹也是王爺的府邸呢!別看外面那樣掩人耳目的樣子,裡邊可一點也不比王府差啊!什麼湖啊、林啊的應有盡有,打理得可好了,我來這只見到一位啞伯,也不知是否還有其他丫鬟。小姐我帶你去看看吧!」
看她像個討糖吃的興奮孩子,我也不好太過打擊她的積極性,於是跟著她游假山玩假水去了。只是這心裡邊一直惦念著那張舒適無比的大床,一直掂量著等回來了一定要睡上七、八個時辰。
等走了出來才發現千雪的語言表達能力是多麼的欠缺,在我看來這地方可比王府美上數倍。東邊是落英繽紛的桃花林,林盡豁然開朗,竟是一汪碧潭,潭心一座彎橋猶如劃破長空的彩虹橫跨南北。彎橋上的石亭古樸典雅,就像碧潭中的明珠,少則淡而無味,多則雜亂繁冗。
往南走去竟是一湖碧荷,連綿起伏層層疊疊,不敢想像當湖中的荷花競相開放會是怎樣的繁景。連著湖畔的是片蒼蒼的竹林,微風拂過,沙沙的脆響彷彿悅耳的交響,置身其中心曠神怡。
穿過竹林竟然來到我的閣樓,這時才仔細發現,原來我的閣樓應該是別莊的最中心,四周分別桃花林、竹林、楓林、梅林,各片林子之後又分別是玉潭、荷花湖、菊苑、梅林。而我的院落裡裡外外卻栽滿了柳樹,那萬條碧絲絛仿若巨大的垂簾般將院落隱入其中,讓院景相融得如此和諧。難怪我住的閣樓叫怡情軒了。
我又在四周的林子中穿梭了一番,再次感慨這別莊就像上官辰逸的人一般表裡不一。細細想來那蒙死人不償命的府邸外觀應該是人為的吧,以防宵小啊。換個角度思考,若我是宵小,知道有這麼個談情說愛的好去處,定會經常光顧,進而順手牽羊。
想到這,突然想起走了這麼久的路居然沒有看見一個丫鬟,難道偌大個別莊真是靠啞伯一個人照看?還打理的如此僅僅有條。聽千雪說啞伯今年60了,若真是這樣,此人必不簡單。我從心裡油然而生出一股敬佩,迫切地想看看啞伯是何方神聖。
當啞伯出現在我面前時,不得不說我有一種看著自己崇拜的明星當街毆打歌迷時的失望和憤怒,感覺自己受騙了。啞伯是個啞巴,只能聽不能說,面無表情,雙眼渾濁,怎麼看都像個普通的小老頭。其實後來細細想想,哪有人騙我啊,只是自己騙自己罷了。這世上之事亦然,所有紛繁的惱人之事都是自找的。想通了,亦對啞伯和善很多。
看著啞伯離去的背影,不知為何心底總認為啞伯不平凡。俗話說,大隱隱於市,不知啞伯是否就是大隱?他是否有出山的那天?
歎口氣,決定不再去深究這個問題,畢竟每個人都有選擇自己生活方式的權利,我無從干涉,而未來,是一條我們誰也看不清的路。於是,我轉身進屋開始睡覺。
整個別莊除了啞伯就只有千雪一個丫頭,平時的粗活全然啞伯一個人包了,我怪不好意思的,也跟他說過幾次讓把我們住的地方打掃乾淨就好,其他的不用管了,但啞伯也真是個敬業的人士,依然將整個別莊打掃得一塵不染。我的生活起居全是千雪那丫頭一人打理,包括做飯。這樣的生活我還過得愜意萬分,由於只有我們三人,我終於可以不用再畫這張臉了,卸了妝的面容讓我覺得輕鬆。
相處久了我自然而然地將啞伯當成了家裡人,在他身上我找到一種父親的感覺。讓他搬到我的院落裡住著,開始他怎麼也不肯,直到某夜他實在受不了我夜夜站在窗前感概:「這富人家的宅子也不知道乾不乾淨,若是半夜起來看到點啥可怎麼辦啊!我做人真失敗啊,就這麼兩個人生活,居然還有人討厭我!否則,大家住得近點也好有個照應啊!」他才嘴角抽搐著搬到我的院落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