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陳吉和一個女服務員上碗筷等的時候,簡正宗對喜藍說:
「我去對面買包煙,很快就回來。」
「我跟你一起去吧,我想買罐椰子汁喝。」
喜藍說。
「行啊,那就一起去吧。你想吃什麼我就給你買什麼。」
簡正宗顯得很愉快。
在他們要往外走的時候,路宵霞在背後喊:
「也給我買一罐健力寶來。我要喝健力寶。」
「行啊,我們幫你買。」
簡正宗應。
鍾勝元也開口:
「還有我,我要一罐王老吉。給我買一罐王老吉。」
「好,知道了。」
簡正宗說,和喜藍一起走了出去。
在街的這邊,連續好幾家都是大排檔,在近處沒有小商店,而在街的對面,則有好幾家小商店,此時都還開著門。
簡正宗領喜藍去的是最近的運到商店,此時有個中年男人在那兒看鋪。
簡正宗一進來就道:
「周鑫培,你一個人看檔啊?」
「是啊,我老婆和我兒子上街買東西去了。」
周鑫培回答。
「生意好嗎?」
簡正宗又問。
「一般吧,就是找到兩餐飯吃。」
「現在的人,找到兩餐飯吃就不錯了。」
「那是,那是。」
周鑫培點點頭。
簡正宗買了一包五塊錢的盒裝煙,然後又和喜藍一起從擺放在門邊的冰箱裡找出了幾罐他們要的飲料,然後就交了錢,離開了這兒。
在過了街,要走進食滿天之前,簡正宗問喜藍:
「你認不認識剛才那個老闆周鑫培?」
「不認識,我第一次進他店裡買東西。」
喜藍漫不經心地回答。
簡正宗說:
「他在我們市裡可是個挺有名氣的人啊,市志裡都登進了他的名字。」
「為什麼事情登進他的名字呢?」
喜藍好奇地問。
「搞業餘文學創作啊。他的作品獲得過很多次省獎、國家級獎哩。」
簡正宗回答。
「那他為什麼在那兒開那家小商店呢?那可賺不到多少錢,一個月能賺上一兩千塊錢就算很不錯了。是他老婆沒工作,需要叫他開嗎?」
喜藍瞧向簡正宗問——她腦子裡立刻想到她哥哥和嫂子開的店。
「是他兩公婆一起開的。」
簡正宗回答。
「那他沒單位嗎?」
喜藍又問。
「原來有,是電影公司,現在下崗了。」簡正宗沉吟地道,「上邊有個作協副主席在十多年前就推薦他進群藝館,有一任市委書記也向有關部門寫過批示,叫『人盡其才』,可卻搞不到指標(當然很不幸的是那個市委書記給他寫了批示不久,就犯經濟錯誤給免職了),說他原來不在財撥單位工作,無法解決他的調動問題。其他有四個和他一樣獲得那麼多獎的人,個個都早當領導幹部了,不是市委常委,就是市人大副主任,最差的也是市群藝館館長。最大的那個當到了市政協主席。」
「呵,這對他可太不公平了。」
喜藍搖搖頭。
「是啊,確實是這樣。」簡正宗用力地說,「這說明,現在在中國,自學是不能成才的。成了才也沒用,只要你原來不在財撥單位工作,那麼條條框框就會一直卡著你,沒有一點兒鬆動,或者沒有打破一下條條框框的可能。哪怕你是象周鑫培那樣是全市在業餘文學創作成就最高的五個人之一,也叫你永遠改變不了命運,只能望洋興歎。」
「一個地方那麼難得的才有幾個成就那麼高的人,因為原來不在財撥單位工作就調不到文藝創作單位工作,那別的成績更低的人,就更不用想了。」
「是啊。就是那些比他成績低些的人,也是很不容易的了!可他們更沒什麼希望。」
「看起來,在中國,只有走年輕時讀大學,讀完大學進行政單位或者事業單位這樣的路才可行,才有出頭之日啊。」
「正是這樣。只有走這樣的路,你不用做出什麼專業上的成績,只要混好你那份工作,就可以過很穩定的生活,拿很高的工資。如果不走這樣的路,那你這一輩子就完了,再沒什麼機會進入你想進的行政機關,或者財撥事業單位去了。」
「好在我不想搞什麼業餘創作啊!要搞那我可就慘了!」
喜藍突然笑起來。
「像我們這樣的人,進行政機關,或者財撥事業單位去沒什麼可能,走所謂的自學成才之路也是死路一條,還是不要再去幻想,浪費那麼多寶貴的時間、精力去做傻瓜吧!」
簡正宗也笑起來。
他們說話之間,就走進了包房去。
路宵霞和鍾勝元已先要了兩支啤酒,倒在杯裡慢慢地喝著。
一見喜藍和簡正宗回來,路宵霞馬上喊著說:
「我的健力寶,快給我。」
「還有我的王老吉,也給我。」
鍾勝元向他們伸出手去說。
喜藍和簡正宗把他們買回來的飲料全放到了桌上,簡正宗說:
「好,誰想喝哪樣就自己拿哪樣。不用爭,不用搶。」
喜藍和簡正宗等吃到十二點鐘以後才吃飽喝足。
到要結帳時,照喜藍的想法,是路宵霞和鍾勝元邀請他們來吃夜宵的,應該他們掏腰包才是,因此她就把眼睛瞧向他們。
可他們總不說他們出錢,喜藍和簡正宗不開口,他們就一直找閒話說,不管是有意思的還是沒意思的都說,卻總不提結帳的事兒。
喜藍急著回去,見他們都好像有心不結帳,就說:
「你們坐,我很想睡覺了,先回去。」
「我也很想睡覺了,也先回去。」
簡正宗開口說,要跟喜藍一起走。
這時路宵霞象很怕他們會走了似的,趕忙道:
「我們身上沒帶多少錢,結不了帳,你們別走!」
「怎麼不早說呢?」
簡正宗臉露抱怨。
「什麼不早說?」
路宵霞露出有些疑惑的樣兒。
「我們也沒帶多少錢,你們要早說,我們也不會跟你們一起來吃夜宵了。現在都沒有錢,怎麼結帳啊?」
簡正宗很頭疼地道。
他們這個夜宵吃的錢數是一百三十多元。
如果是預先有準備,特意帶上了錢的話,這倒也不算多,但如果沒特意帶的話,有時身上只有二三十塊錢壓口袋,那就不一定能交了。
「你帶了多少錢呢?」
鍾勝元插進來問。
「大概四十多塊錢吧。」
簡正宗回答。
「這麼少啊?」
鍾勝元直搖頭。
「還少!又不是我們請你們吃夜宵,是你們請我們吃夜宵,有四十多塊錢就算不錯了!」喜藍突然生出鄙視地想,望著路宵霞,「你們請我們吃夜宵又沒錢結帳,看起來是想蹭我們的飯吃啊!」
此時她身上倒是帶有兩百多塊錢,這是為了防備臨時有什麼事情需要花錢而帶的,見對方一副不想結帳的樣兒,她生出了自己結了帳快些走人的想法。
但她又不想太快「便宜」路宵霞兩個,就問他們:
「你們身上有多少錢呢?」
「我有二十多塊。」
鍾勝元回答。
「我有十多塊。」
路宵霞也回答。
「你們這種人,身上只帶這麼點兒錢也敢請人吃夜宵,好不好笑啊!」喜藍更生鄙視,放高聲說,「你們湊在一起有八十多塊錢,那我再出五十塊,趕快結了它吧!」
和路宵霞、鍾勝元分了手,喜藍對簡正宗說:
「我回家了。你也回去吧。」
說著她就要去攔出租車。
「你今晚別回去吧,到我那兒去過一夜。」
簡正宗面露渴望地望著她說。
「我不去。我幹啥跟你去!」
喜藍皺起眉頭說,把臉兒轉了開去。
「我們已經拿了結婚證啊,幹啥不能一起睡?」
簡正宗輕聲地說。
「那又怎麼樣呢?」喜藍撇撇嘴,「你到現在還沒錢買房,辦喜酒。」
「現在很多人連結婚證也沒拿就同居了,何況我們還拿了結婚證呢。」
「我沒這麼賤!」
喜藍想高聲這樣說,但馬上她就感覺自己現在已經沒資格說這樣的話兒了,自從給葉東晟酒後佔有以後,她的自尊心已經突然從高處掉到了低處。
這樣她猶豫了一會兒後,就說:
「好吧,去你那兒睡就去你那兒睡,我現在無所謂了。有什麼所謂呢?」
見她答應了,簡正宗很高興,趕快攔停一輛出租車說:
「好,那走吧,現在上車吧。」
「我現在沒有換洗衣服,到了你那兒洗澡沒衣服換,怎麼舒服呢?」
喜藍瞪著他。
「我早就給你準備好了。」
簡正宗笑著說。
「給我準備好了?」
喜藍倒奇怪了,望著他。
「你別這樣看我。」簡正宗帶討好似的再次笑笑說,「我總想著能跟你結婚,當然會在家裡買好一兩套給你穿的衣服放在那兒了,不然像現在這樣,你突然想要去和我住,這麼晚了臨時沒地方買換洗衣服,洗了澡可怎麼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