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可能會說,為什麼是醃不是炒呀,誰都知道炒的比醃的好吃。
但農村人自有他的苦衷,因為一切的一切,都是怕費油。
油貴啊,哪吃得起呢?
就因為這個原因,他們輕易不炒菜,除非過年或者家裡來了親戚。
白菊香是到了讀高中住校才在學校食堂裡吃了她生命中的第一根油條。
醫療保障就更別說了,像白菊香的爺爺,生病了只能等死,因為沒錢看病。
後來終於送到醫院了,差兩塊錢的醫藥費醫生就不給開藥,那還是國營的衛生院呢。
她們全家人都給醫生跪下了還不行,只能眼睜睜地看著爺爺死在了醫院裡。
白菊香和文英珠在學校裡同被稱為校花,而且同被許多老師稱為學校建校三十年來最美麗出眾的女學生。
有個老教師當著她們的面說過這樣的話兒:
「真是怪啊,怎麼以前我在這兒干了三十年沒見過這麼漂亮的女學生,現在一見就一下見到兩個呢?」
文英珠因為考上了本市的大學,現在畢業分配在了市電視台做記者。
白菊香因為沒考上大學,就回了家。
這期間她先在家裡和家人一起種田、種菜。
村內村外不少人家聽到她讀完高中回了家的消息,都開始上門來向她求親。
白菊香不想那麼快嫁人,特別是不願意嫁給農村人,又因為在家種田、種菜賺不到什麼錢,就出去打工,打了幾年。
前天她遇見文英珠,是因為她剛好從外邊打工回來,與對方相遇分外親,就硬邀對方到自己家玩,結果想不到對方因此給領導「遣送」回家。
這天下午,白菊香挑著擔糞到菜地去。
經過鄰居劉心蕊家門外時,她聽見劉媽正在罵劉心蕊:
「你做的好事,跟那個窮鬼談上,看你有什麼好!」
劉心蕊的家是那種建了幾十年,相當破舊的房子,不僅沒牆皮,連露在外邊的木樑也已顯得很烏黑、腐朽了,一見就可知她家的日子很不好過了。
可劉媽罵劉心蕊,卻說她跟一個窮鬼談上,可知她談上的男人是很不怎麼樣的。
要換了白菊香,別說是劉媽說的那種「窮鬼」,就是這村裡或者是這附近農村那些很富裕人家的男青年,她也不會愛上哩。
「條件放得太低了,連窮鬼也願意談,是不是太飢不擇食了?」
白菊香在心裡搖頭地想。
到了地裡,她遇見了也挑糞到地裡的嚴青。
一看見嚴青,白菊香立刻就想起她還是九歲的時候,有一次也是一個人下地幹活,親眼看到嚴青偷她隔壁堂叔地裡的棉花,後來她堂叔來了當場抓住她,要把她帶到村裡示眾。
她很怕,就求她堂叔放過她,說她可以陪堂叔睡覺,於是他們就在這地裡寬衣解帶。
那個時候白菊香離他們只相距十步八步遠,眼睜睜地盯著他們。
可他們卻以為她小不懂,由得她站在那兒旁觀。
白菊香也是後來才懂得那個場景的含義,不過每次想起來她都感覺噁心。
後來還是因為這件事,村裡的人都知道了,可能是堂叔告訴的別人,但嚴青以為是白菊香告訴了她媽媽而她媽媽告訴的村裡人,所以找到她家站在門口罵了好幾天街。
不久,嚴青還找機會在白菊香上學的路上把她打了一頓,撒爛了她的嘴。
媽媽看到放學後嘴破了的白菊香就問她是怎麼回事兒,白菊香說不小心摔的,因為她怕說出來,媽媽去找嚴青吵架引起更大的戰爭,那個時候媽媽帶她們姐弟幾個已經夠累了。
現在白菊香見到嚴青,雖然這幾年出去打工難得見到對方,她還是本能地對對方生出反感,不想理她。
但嚴青看見白菊香卻顯得分外親熱的樣兒,馬上跟她打招呼道:
「呵,菊香,好久沒見,你也來上糞啊?」
「是。」
白菊香面無表情地應她。
「有沒找到外邊的男朋友啊?沒找到我幫你找一個怎麼樣?」
嚴青一臉熱呼地湊前來問。
「不要,不要,我自己找。」
白菊香忙說。
「要自己找可不能回來喲。」
嚴青含有深意地說。
「我還會再出去打工。肯定會再出去打工的。」
白菊香又說。
「什麼時候去呢?」
「過一陣子吧。」
「那我就不跟你介紹對象了。外邊的男人可有錢得多。」
嚴青說。
「不用,不用。」
白菊香趕忙道。
這時劉心蕊挑著擔糞也到地裡來了。
劉心蕊家共有五兄妹:兩個姐姐,兩個弟妹。
中國自改革開放來,農村在發展,但至少白菊香從小到現在二十一二年了,還沒有看到她出生的村子有任何變化,她也不知道自己的有生之年能不能看到有很大的變化。
她出生在九十年代末,家裡有兩個姐姐一個哥哥加上她共四個孩子。
如果有人問:
沒錢怎麼還生那麼多孩子?那他一定不瞭解目前中國的現狀,目前能超生的都是真正的有錢人或者真正的窮人。
在農村生孩子的原因在白菊香看來有兩點:
一是農村沒有任何娛樂,白天幹活,晚上上床,除了生孩子沒有其它的活動了。
其實他們也不想要太多孩子,只是沒有人告訴他們有效的避免方法。
白菊香親眼看到劉心蕊的母親懷孕後用繩子勒想流產和吃煙灰避孕。
二是農村傳統的觀念和環境所決定的。
農村都是粗重活,家裡沒有男人不行。
農村人幾千年來的傳宗接代思想,生不出男孩子要被人欺負的。
在劉心蕊的媽媽沒有生她弟弟之前,她家族裡的人經常打罵她媽媽,村裡的小孩子也經常欺負她,罵她是:
絕戶頭(就是因為沒有男孩子,這戶人家從你家這裡絕了)。
也因為這樣的原因,劉心蕊家比白菊香家還多生了一個孩子。
……
劉心蕊一來,就跟嚴青和白菊香打招呼:
「嚴嬸,菊香,你們也來上糞啊?」
「是喲,是喲。」
白菊香先回答。
她已撒完了糞,跟嚴青和劉心蕊說一聲:
「你們忙。」
然後她就挑著空擔回家去了。
路上白菊香遇見了劉力爭牽著他兩歲的女孩往前走著。
那兩歲的女孩挺聰明的,只聽她仰頭向劉力爭召手道:
「爸爸,抱。」
劉力爭板著臉兒回答:
「我要你抱。」
兩歲的女孩又道:
「爸爸抱抱,爸爸抱抱。不行嗎?」
聽她後邊的語氣,好像她已是個大人一樣。
劉力爭像要拒絕,但他跟著又道:
「行!」
說著他就一彎腰,把女兒抱了起來。
這時兩歲的小女孩舉起手中的一小塊糖,對劉力爭說:
「撕撕。」
劉力爭回答:
「好,撕撕。」
他說著從女兒手上接過糖果,看見了白菊香,一邊撕糖果紙,一邊跟她打招呼道:
「菊香,你回來了啊?」
「是啊,回來兩天了。」
白菊香帶上點兒微笑回答。
「還要再出去嗎?」
劉力爭又問。
「要。不出去哪賺得到錢吃飯呢?」
白菊香再次笑笑說,在心裡想:
如果我不出去打工,一天到晚老有人給我介紹對象,又儘是些農村的,既窮,又土氣,一點兒也不入我的眼,煩都煩死了。
「唉,住城裡真是好啊。」
劉力爭突然發出一聲感歎。
「怎麼好呢?」
白菊香故意問他,在心裡又想:
住城裡的人當然是好的了,有錢,住得好,什麼東西都買得到,又做什麼事情都方便得多,好像有一種高農村人一等的優越感哩!
但劉力爭想說的卻不是這個,他說:
「住城裡,能看見的美女多啊!四面八方的美麗農村姑娘都往城裡去,就像你一樣。還有城裡自身的那些美麗姑娘,真是好多啊。」
「我算什麼美女!」
白菊香佯裝不高興地道。
劉力爭卻說:
「要是你也不算美女的話,那這世上就再沒一個美女了!」
「這世上美女多得是哩,我算得什麼!」
白菊香撇撇嘴道,走了過去。
雖然她不大想跟劉力爭多閒聊,但聽見劉力爭說她是美女她也還是很愉快的:有誰不愛聽別人說自己長得美呢?
但儘管劉力爭說她美,她也得趕快走開,不然到時他「誇」了她的美後也藉機向她介紹對象,她可就多點兒麻煩事情了。
白菊香這一走,就走回了家。
由於這幾年出去打工,每月賺進千把塊錢,一年至少拿回兩千塊錢給父母,她家的生活已經比劉心蕊家好過很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