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這裡,顏紫塵的心陡然一涼,終於半句話也不再說,被連冰帶著,從夜幕深重的皇宮大院兒的高牆上,一路飛簷走壁的,離開了這森嚴恐怖的人間地獄……
夜,寂靜的夜,像狂怒的獅子一樣,彷彿要吞噬一切。衡太后驚魂未定的躺在涼徹心骨的床榻之上,整宿的睡不著覺,夢裡總是御風被炸的渾身是血的樣子。
一連數日,她總是做那樣的夢,御風於她來說,不過是一個棋子,一個讓顏宇宸登上皇位的棋子,可就算是棋子,也畢竟是她懷胎十月生的,一時之間她很難釋懷。
那一夜,狂風肆虐,幾乎席捲了整個皇宮,儲秀宮突然變得很冷清,衡太后忽然覺得,除去了一切對手,她竟然變的寂寞了起來。再也沒有那麼多事情讓她整日整日的操心了,她反而不習慣。
「泡杯茶來吧,哀家累了,你們都下去。」衡太后擺了擺手,眾丫頭們都識趣的退了下去。她獨自拈起茶杯,送至唇邊想飲一口,卻被自己的動作嚇到了,她清楚的看到了御風帶血的臉,映在茶水裡面,他在流血,在向自己索命。
「御風,你不要怪我,怪就怪就投錯了胎,下輩子,千萬不要做我兒子了。你死了就快些去投胎吧,別纏著我。」衡太后手上一滑,杯子滑落在地,摔得粉碎,她縮在榻上,看上去蒼老了不少。
「娘親,你就這麼想我去死嗎?」御風忽然閃身而現,想一抹幽魂一樣的出現在衡太后面前,衡太后嚇了一跳,往後瑟縮著。
「御風,你不是死了嗎?你別來找我,別來找我!」衡太后用被子蒙著眼睛不敢看向御風。
「呵,娘親,你一定想讓我死了,可惜,我沒死。」御風頭髮散亂,面上黑黑的,沒有人知道他這幾日是怎麼過的,怡蘭軒被炸之後,他腦袋不停的轟鳴著,因為左手被炸的受了傷,如果不能及時救治,他會死的,他毅然決然的用劍,親手廢了自己的左手,這才保住了一條性命。
「不要叫我娘親,你不配叫我娘親。」衡太后暴跳,原來他竟然沒死,他是她的污點,是她除了先帝之外還有別的男人最真實的證明和最有力的控訴,她早就想讓他死了,死的越遠越好,可是他怎麼都死不了。
「放心,這是我最後一次叫你娘親,從今而後,你不配讓我叫你一聲娘。生我的恩德,早在過去的許多年,我已經還了,數日前,御風已經死了,如今的御風,不再是你衡太后的兒子。再見面,便是生死角逐,你,好自為之。」御風孤獨的背影被慘淡的月光拉的很長,一顫一顫的消失在皇宮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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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日,顏紫塵被連冰救走之後,兩人雙雙駕馬,去了饒州城,與姜憶大軍匯合。本以為會在饒州城見到冷若雪,但是顏紫塵失望了,整個饒州城,根本沒有冷若雪的影子,按說,如果她到了饒州城,不可能不來找姜憶,顏紫塵心急若焚,卻沒能找到她。
他獨自一人在院中飲酒,姜憶走了過來,背上還背著那象徵他身份的神弓。
「爺,京中的事兒,你打算就此算了嗎?」姜憶毫無感情的語言冰冷的想起,問著顏紫塵。
「大哥已然登位,已經死了太多人了,若他能為黎民百姓造福,我便不必與之爭搶,姜憶你知道的,我無心政事,做不了皇帝的。」顏紫塵正是回答了姜憶的問題。
「可是數十年來,大皇子裝瘋賣傻,早就習慣換了以逸待勞的日子,這樣的想法與行事方式,不是一個君主應該有的,他不會是個好皇帝,你想過嗎?」姜憶的聲音再度響起。
「看看吧。」顏紫塵看著蒼茫的天幕,半天只說出了這句話來,他對於他們,始終還是抱著一絲絲希望的。
「該看的,你已經看到了,不是嗎?」連冰出現了,面若冰霜,似乎比姜憶還要冷冽幾分。
「我說了,要再看看的。」顏紫塵一口酒猛的灌進去,示意姜憶與連冰喝酒,兩人執起桌上的酒壺,各自喝了起來。
終於,連冰蹙了蹙眉,看著顏紫塵,一遍往外走去,一邊說道:「你是不適合做一個皇帝,你的父皇從來沒看走眼,能君臨天下的,只有你的哥哥顏景辰。他才是依個仁德,知道何事可為何事不可為的男子。連冰此生最大的遺憾就是,背叛了他,如果他還活著,連冰一定親自跟他說一句,對不起。」燕子車看著連冰漸行漸遠的背影,略有所思。
衡太后得知顏紫塵已然回到饒州與姜憶大軍會和,便心急火燎的想要派兵鎮壓,畢竟九王在饒州的勢力,已經潛藏了許多年了。若是一時拿掉這顆毒瘤,早晚還是會成為大禍患,她急急的想集結皇城禁衛軍前去攻打饒州,可是皇城禁衛卻無一人肯聽她號令。
她忘了,皇城禁衛軍想來是直接隸屬於御風的,如今,沒有御風的命令,他們是不會行動的。她忽然有些後悔,御風本是還有些利用價值的,竟然被她這麼浪費了。
不過她也不著急,沒了御風,她還有兵部尚書、兵部侍郎,還有燕國。她是一朝太后,沒有她辦不成的事兒。
翌日,衡太后以國主之命,修書燕國皇帝易玄胤,要聯軍攻打壓顏紫塵的老巢。書信到的時候,易玄胤早就有這樣的打算,如今燕國攻打饒州的勝算並不大,如果加上楚國兵部的力量,那他們的勝算就多了一分。
易玄胤是有獨霸天下的野心的,不然也不會佈防了這麼多年。他早就知道,顏宇宸,根本不是皇帝的料兒,他沒有九王的寬仁,沒有二王的胸懷,更沒有曾經三王的狡詐。他這個弱皇帝當道的話,對於燕國,是莫大的機會。
易玄胤終於再次答應,與衡太后聯軍,逼顏紫塵就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