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淺此時的心裡泛起一股無法克制的情緒,說的話也越來越尖刻,不再似平日的溫軟。
她可以忍受他說不喜歡她,因為感情畢竟是不可以勉強的,沒有要求她喜歡他,他就必須也要付予她相等的回報。
但她不能忍受他的這一句話。
他說她的喜歡只是一種錯覺,說她喜歡的人不該是他,他難不成想連她的感情也要替她決定和控制麼?!
容淺自認以前她與那十八個男友交往之時都沒心沒肺沒感情,還至少她還分得清喜不喜歡。
她的心她自己清楚,可是他,卻從來都不明白!
離墨長眉微皺,怔忡了許久都未說一句話。
「離墨,你可曾有喜歡過一個人?你可清楚喜歡一個人是什麼感覺?你憑什麼說我的喜歡只是一種錯覺?」
這樣尖銳的問題擺在他面前,他一時間竟不知要如何回答。
良久,他才淡淡一笑道:「天界仙者皆以修行為主,感情只會妨礙修行,甚至可能將人引入魔障,自然不會輕易觸碰。」
離墨笑容溫柔而親切,但一雙眼睛裡,卻帶著種說不出的空虛、寂寞、蕭索之意。
容淺抬頭望著他,眸子異常的明亮:「既然你沒有感情,又有什麼資格來管我的感情?」
是她錯了。
錯在她將他也當作了普通的人,她以為曾經在一起的那十幾年多多少少都該有些感情的,但是,他卻沒有,他所做的一切只是出於愧疚與補償,他是天界的九曜神君,他怎麼可能會有普通人的感情?!
她如今是妖,他是高高在上的天神,他們之間沒有可能。
差距,永遠是差距,不懂,永遠是不懂。
「離墨,既然你不喜歡我,那麼,就請你從今以後不要再對我好,我也不需要你再補償我什麼。」容淺朝他露出一個淡淡的、討人喜歡的笑顏,黯然的眸子裡卻閃著透亮的水光,「曾經,我在落仙谷等過你五年,我一直以為山是水的故事,雲是風的故事,你是我的故事,可是卻不知道,我是不是你的故事。但是現在,我想我已經很清楚了,我不會再等了。我會遵照你的願望,和鳳孤在一起,所以,你可以放心回天界,永遠都不必再來管我任何事了!我收回我的愛,不會再喜歡你了,我放手了,所以,你也放過我吧。」
她一直很灑脫,所以當初在落仙谷等不到離墨便毅然選擇離開。
但是,他卻偏偏又要再出現在她面前,又要一次次地對她好,讓她無法灑脫起來。
她其實才捨不得放手,只是現在她必須要做個了斷了。
只要他不再對她好,只要他不再出現在她面前,她可以忘記他,忘記這個她愛過的人,她最親近的人,不會再讓他佔去她所有的心緒,也不會再讓他控制她的愛恨,這樣很好。
離墨怔了怔,眸裡掠過許多複雜不明的光芒,看著她含淚的笑顏,心,竟隱隱有些刺痛的感覺。
眼前的人容貌與千年前已大不相同,而他卻將她與記憶中的那張面容又重合在了一起。
輪迴台前,那個女子在歷劫成功之後卻放棄仙緣,將心給了他,讓他把愛還給她,自己卻轉身永墮輪迴,那個時候,他沒有及時抓住她。
如今他不計後果地逆天改命,只為了她當初的那一句話,但現在她卻告訴他,她喜歡上了他。
……不該是這樣的,到底是哪裡出了錯?
她說她要收回她的愛,這與千年前如此相似的一句話……
一瞬間,有什麼念頭一閃而過,卻又快的讓他有些抓不住。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想些什麼,很多事紛至沓來混沌一片,他只是緩緩伸出手,不自覺的想要將她呵護進懷裡。
然而,一隻手橫伸過來,搶在他之前將容淺一把攬進了懷中。
鳳孤挑眉看著他,勾唇笑道:「神君,你既已將她交付於我,她也說要與我在一起,莫非神君你還不想放手?」
離墨怔忡了一下,看了看容淺,她的雙眸如琉璃般通透,只看他一眼,便別開了目光,將臉貼在了鳳孤的胸前。
離墨緩緩收回僵在半空的手,然後朝鳳孤輕不可聞地笑了笑:「你……好好照顧她罷。」
再看向容淺,離墨張開一隻手,一道青光閃過,手心中多了一隻小巧的竹笛。
「我會回天界,你且收下這個,若是有難以解決的麻煩,可吹響它,我便會趕來。」她不想見他,他可以離開,但是,卻到底不能完全放下。
容淺沒有接,只淡淡道:「我不需要。」
離墨笑笑,長袖輕輕一揮,那只竹笛已然掛在了容淺的頸間。
容淺驚惱之餘,本能地便伸手抓住了竹笛想將其扯下,然而剛一抓住竹笛便又不知出於什麼心理,沒有用力扯下,只是微微握緊了,再握緊……
離墨最後看她一眼,轉身,依舊那般姿態從容而優雅地離開,只是背影無端透出了幾分寂寥。
容淺看著他的身影漸行漸遠,直至消失在視線中,眸底無盡的失落與傷感終究掩藏不住全都洩露了出來。
他自始至終都沒有回過頭……
原來,他當真可以放手放的比她更灑脫。
原來,他當真對她是沒有一絲一毫的感情。
心一陣陣的抽痛,痛的有些麻木。
這一瞬間,容淺是有一絲怨恨的。
曾經的二十二年中,她一直都是沒心沒肺的活著,從不知心痛為何物,可是他卻偏偏打亂了她的生活,又闖進了她的生活,而在把她的生活她的心攪的一團亂時又將她丟棄給別人!
他若是真想替她續所謂的前緣,那麼從一開始便不該出現在她面前!
現在這樣算什麼……算什麼?!!
「容淺。」耳畔忽而傳來一聲低喚,容淺怔怔地抬頭,正對上一雙幽深卻明亮的眸子,那眸中似包含著許多複雜的情愫,只是她看不明白。
鳳孤定定看著她,一根修長的指輕輕佻起她的下巴,緩緩俯下首,唇角微微揚起一抹邪魅而誘惑的笑:「他既已不是你的故事,如今換我做你的故事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