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46被問的一愣,略見橫肉的臉上肌肉抖動,忽然近乎氣急敗壞地說:「這是我們警察的事,問這麼多幹什麼!2011你趕緊開了銬子我們走人!」
2011總算把地上散落一地的鈔票撿全了,揣進隨身背著的一個黑色皮包,他直起身這才去給鄭雲平開銬子。
何曉萌憤懣地瞪著他,偷偷在心裡招呼他的祖宗十八代:錢就比人重要?難道就不能先把人放了再去撿那些破錢?
她眼淚汪汪地看著2011開了手銬,手銬一鬆開,已經磨進肉裡的部分往外一拽,痛得鄭雲平擰眉又哼了聲。何曉萌含著淚想撲過去,可是目光掠過那個一直垂著頭的女人,她淚光閃閃的眼睛一黯,嬌小的身子猛然頓住。
看著她瑟縮在床腳,滿腹委屈,鄭雲平張開口,嘴唇動了動,瞥了眼那女人,喉嚨咕嚕了一下搖頭歎息著說:「曉萌,相信你老公,你老公不會做對不起你的事。」
他張開雙臂,一雙至黑至真的眼睛看著自己呵護多年的小妻子,何曉萌再也忍不住終於撲進他懷裡放聲大哭起來。
林嵐看得眼圈一紅,一滴晶瑩的淚滾出眼眶,她不明白,為什麼鄭雲平會遭遇這樣的事,賓館捉姦一幕,一定讓何曉萌傷透了心,心痛的無辜遭受這樣一場天降之災。
「警官,你們可以走了!」蕭齊冷哼了聲,臉上之前的怒氣陡然間變成了一種冷冷的譏諷,他刻意咬重了「警官」二字,每一個字都像是被狠狠咀嚼了一番,方從齒縫裡崩出來一樣。
2046竟然被他的語氣驚得身子一抖,逃離般匆匆拔腳欲走,2011不明所以,夾好黑皮包也欲追隨而去,床邊上那個一直低著頭的女人,像是害怕被拋棄般,一下子從床上彈起來跟著疾步往外走,不料被蕭齊長臂一伸,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臂。
只聽蕭齊冷冷地道:「金霞,老同學們這麼久不見,你就不打算坐下好好聊聊?」
金霞猛地一震,雙腿如灌了鉛般再難行動一步,2046、2011卻大驚失色拔腿就跑,剛跑出門口,便被幾個彪形大漢截住,提溜小雞一樣手腳並縛,扔了進來。
撲通一聲,兩個人屁股撞地,齊齊痛得啊了一聲,2046惱羞成怒,硬撐著破口大罵:「你們反了是不是,還敢打警察?」
一個一身墨裝的高歌青年對著他的屁股猛踢了一腳,不屑地說:「打警察?你這個冒牌貨還敢在真警察面前瞎得瑟?」
林嵐偏頭一看,這人好面熟,再一細想,這不是上次在馬場和自己打賭的剛子嘛。
只見剛子從兜裡掏出估計是警官證的小本子在2046面前晃了晃,嚴肅地說:「你現在可以保持沉默,但是你所說一切將作為呈堂證供!」
林嵐撲哧一樂,尋思這剛子也太逗了,香港警察拘押犯人的那套用語,怎麼這麼戲劇化的用到這裡。
現在她神經放鬆下來,終於道原來這一場鬧劇早已被蕭齊看穿,她佩服得看了蕭齊一眼,蕭齊一點也沒錯過她眸中的崇拜,樂呵呵地坦然受之。然後長臂一伸,勾過她的腰,摟著她笑瞇瞇地看戲。
剛子一屁股坐在背光的軟椅上,一本正經地問:「姓名、性別、年齡、家庭住址,有無犯罪前科?」
2046知道今天走了霉運,竟然被警察抓了個正著,他哭喪著臉問:「不是說可以保持沉默嗎?」
他第一次逼自己老婆釣魚,可不想什麼都沒撈著就下了大牢。他記得電視裡,犯人可以找律師,有了律師舌燦蓮花,死人都能說活,說不得他的案子也就不了了之。
「放屁!」剛子猛地一拍桌子,怒吼一聲,「你他媽看電視看多了?還不如實交代!」
林嵐覺得剛子那身范兒實在有趣極了,分明如蕭齊一身的痞勁兒,說話也帶著髒字,可是,背光的他處在光影中,竟然也凜然不可侵犯,帶著莊嚴相。林嵐好笑地想,是不是幹警察的自然而然就有了這樣一種氣勢呢?
2046被剛子一聲喝,嚇的一哆嗦,再也沒有多想竹筒倒豆子似的交待了整個事情的經過。
原來,事情果然就如林嵐之前懷疑過的,是一起利用美色的釣魚事件。不同的是,丈夫或者男朋友那個角色,換成了2046、2011兩個偽警察。用來釣魚的美色,竟然是鄭雲平和蕭齊同窗共度四載的大學同學——金霞!
難怪他們一進門,這個叫金霞的女人就迅速低下了頭,她恐怕也沒料到秦香蓮喊冤會演變成武二郎聲討潘金蓮吧。
2046、2011被審訊著,這邊金霞已經無助蒼白的臉嗚嗚地哭了起來。淚水順著她的指縫流淌下來,打濕了毛衣,一頭烏黑卻沒有什麼光澤的長髮凌亂地披在肩頭。
鄭雲平歎了口氣,緊了緊懷中驚魂未定、傷心未已的小妻子。金霞是他和蕭齊的同學,他猶還記得自己喝下她遞過來的那杯看似尋常的可樂,在意識昏厥前,她死死咬著唇對他說「對不起。」
其實,即使是在何曉萌進門的那一刻,他也不想在妻子面前痛斥這個同窗四載、記憶已有些淡去的同學的不恥行徑。
人要臉,樹要皮,他猶還想最後再給金霞留幾分顏面。
他的看得出,金霞如此而為,也是有什麼隱情,實際上,他寧願破財免災,也不想真的把金霞就送到警局法辦。但是蕭齊喊來剛子,他一時也不能再說什麼了,只能聽任事情的發展。
畢竟,在這件事中,受傷害最深、受驚嚇做多的就是他的小妻子。他最該做也是最想做的就是好好安撫她。方纔她瞥金霞時那瑟縮的一眼,天知道他有多心疼,他不怪她的不自信,更不怪她對自己的驚疑,因為,他的小妻子一直被呵護在自己用愛搭起的暖棚中,從未經歷風雨。
如今,突然冒出這樣一件事,這樣一個女人,她真的被嚇壞了。
鄭雲平擁著何曉萌,輕輕地在她耳邊低語,何曉萌的臉色漸漸鬆弛下來,很快有了笑意。
林嵐看了寬慰地一笑,悄悄捏了捏蕭齊的手,蕭齊寵溺地深看了她一眼,回了一個瞭然的眼神,然後踱步到金霞面前,淡淡地說:「大學四年,我不記得老師有教給我們這些。現在我和雲平都在這裡,作為同學,你有任何困難請說出來!」
金霞捂著臉,嗚嗚地哭著,她絕望地搖頭:「我沒臉見你們,沒臉做你們的同學。你們……你們就把我送進警局接受懲罰吧!」
2046聽見這話猛地從那邊扭頭,張著大嘴露出兩顆大門牙沖金霞咆哮著:「你個死婆娘,腦袋讓驢給踢了?你不求你同學放過我們,還想著蹲大牢嗎!」
金霞一個勁兒的哭,身子彎的像折斷了的弓,2046掙扎著還想往前拱,被剛子一把拽住頭,叫他老實點。2046畏怯的看了眼剛子,恨恨地粗著嗓子警告金霞:「你別忘了你還有個腦癱的兒子!你進大牢,就等著他活活餓死,正好省心!」
一提兒子,金霞猛然僵住,瞪圓了空洞的眼睛,愣了愣,她撲通一聲跪倒在地,衝著蕭齊和鄭雲平就磕起頭來,一下一下,她哭著乞求:「我不配你叫你們同學,可是……求你們看在同學幾年的份上,讓警察放過我,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蕭齊眉心一鎖,他就知道,不如此金霞便永遠不肯講出實情,他家住金霞的胳膊,哀其不幸、怒其不爭地歎了口氣:「現在不該是教訓你的時候,可是你也上過四年大學,怎麼就糊塗到這種地步,做這樣違法的事情。」
金霞跌坐在地,怔怔的望著鄭雲平夫妻情深,抵首相互安慰,她內心悲苦,緊緊握著拳頭,眼神散亂一片,哀哀地低聲道:「孩子……孩子是馮爵的。」
「馮爵?」蕭齊眼角一抬,萬分震驚,一道驚駭之極的眸光激射而出,連在一旁安慰妻子的鄭雲平也猶如被炸響的驚雷驚到,霍的抬起了頭。
金霞和馮爵當年在大學確實談過戀愛,但是後來因為馮爵要出國留學,兩個人就分手了,去不想金霞竟然懷了馮爵的孩子,還是個腦癱兒!
金霞苦笑著抱著頭,從嗓子裡發出的聲音沉悶而又乾澀:「我也不知道當時已經有了身孕。我老家在農村,父母供我上大學已經奇跡一樁了,畢業後死活讓我回去,我也沒法拒絕,可是沒想到,回去後我才知道,家裡已經給我定了下親事。到那時我才知道,這大學四年原來不是白上的,一張大學文憑,平白為家裡多攬進兩萬塊的彩禮錢。」
頓了頓,金霞唇角扯出一絲苦楚,「可誰能知道我已經不是清白之身呢?結婚當晚,被許大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