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去的永遠過去了。
懂生活的人,都會牢牢抓緊現在。
現在才是最可貴的,冷風吹只把握得住現在,他雖是一個冷漠而無情的殺手,可他從來不虛待自己。
現在,冷風吹又回到了聽雨軒。
有金的男人們都是永遠年輕的,多情的女人們永遠都是新鮮的。
冷風吹有的是銀子,銀子可以買到許多東西,比你想像到的東西還要多。
十多個多情而又新鮮的女人擠在聽雨軒裡,京都大客棧裡面最好的美酒擺滿在桌上,在江湖上奔波歸來後,冷風吹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好好補償一下自己。
當親眼看到胡酒死於眼前,冷風吹就開始沒有目標了,他知道鬼王的那一劍不僅是殺了一個人那麼簡單,也將他活著的最後一絲仇恨給帶走了,除此之外,已經沒有任何一件事值得他去關注了。
心願已償,是一個人最大的欣慰。
孟春風希望他的徒弟能夠戰勝天下第一劍俠胡酒,並且在臨死之前也沒忘記囑托,但是現在胡酒已死,他的話成為了飄渺之物,不過這樣也好,冷風吹確實不想傷害胡丹,如果他與胡酒決鬥,無論結局是什麼,都會讓胡丹為難,而若傷害了胡丹,也就是如同傷害了自己唯一的親人冷風兒一般。
雖然沒能親手誅殺胡酒,但他還是覺得這樣的結局不錯,上天待他不薄。
從此,江湖上的決鬥,一場場勾心鬥角的遊戲,不再與他有關,歲月已經帶走了一切恩怨。
現在,冷風吹只想靜下來,好好地喝幾杯,然後,想一個讓自己再好好活下去的理由,只是這次,他的酒杯才舉起,門上便傳來一個人的聲音:「冷風吹冷大俠在麼?」
冷風吹說:「在。」
門外那人大聲說:「在下快刀手杜威,特來拜見冷大俠。」
冷風吹說:「我不認識誰是杜威,我不想見陌生人。」
門外靜了片刻,那個人的聲音又響起:「很抱歉,打擾了。」
堅硬的木門讓人一腳踢開,門口現出一柄鋒利的長刀,嚇得眾女孩子都驚叫起來。
快刀手杜威是一個年輕英俊的男子,一襲白衣如雪,臉色冷漠,眼光裡透出濃濃殺氣,一腳踩入聽雨軒,冷聲說:「江湖上傳說冷風吹是天下第一快刀手,在下不服,求一戰。」
冷風吹終於喝下了那杯酒,說:「比誰的刀更快?」
杜威說:「不錯。」
江湖之中就有許多這樣的熱血漢子,為了一句話甚至於連性命也不要,冷風吹以前也是這樣的一個人。
冷風吹說:「你有沒有殺過人?」
杜威說:「你會是第一個。」
冷風吹說:「剛藝成,才出江湖?」
杜威說:「正是。」
冷風吹說:「若是你一刀殺死了冷風吹,便立即可揚名天下。」
杜威也不否認,說:「確有此想法。」
冷風吹握著刀柄,放下空酒杯,說:「好。」
杜威揮動著刀,握刀的手堅強有力,精神抖擻,這樣的人去殺人,絕不會很困難的。
冷風吹慢慢站了起來,刀仍在鞘之中,他說:「若是勝了我,你便會去找潘長天決鬥,若擊敗潘長天之後,你的名聲就不會遜色於第一劍俠胡酒了。」
杜威確實是這樣想的,他老實地說:「是的。」
冷風吹仔細看了他一眼,忽然說:「你是江北三俠之一的神刀的徒弟?」
杜威說:「嗯。」
冷風吹說:「神刀毛毛天刀法確實獨具一格,是武林中很可怕的一種刀法。」
杜威有點得意地說:「我也是這樣想的。」
冷風吹說:「只是天忌英才,毛大俠若能活在現在,只怕今天的天下的第一神刀便是令師了。」
杜威說:「先人已矣,出招吧。」
冷風吹說:「我還有一句話,一定要告訴你。」
杜威說:「說吧。」
冷風吹說:「不懂刀就別學玩刀,刀是用來尊敬的,不是用來揚名立萬的。」
這句話杜威不是很懂,他也不想聽,他只想一刀將眼前的這個人砍倒,這樣,他就可以一下子成為人上人了,他的刀比冷風吹說的話更快,確實少年一輩傑出的人物。
這一刀似乎將冷風吹所有的去路封住了,全不給冷風吹留後路,當然,也沒有給自己留後路。
不勝便敗,敗即是死。
杜威這一刀將自己也押了上去。
賭注是生與死。
冷風吹不由有些佩服這個年輕人了,他的手一翻,刀已出鞘。
刀光一閃。
只聽眾少女一聲驚叫,杜威的刀已經停住了。
他的刀已經到了冷風吹的咽喉邊,若再往前刺出三寸,便可將冷風吹殺死。
可是這一刀,刀招已死。
力已盡。
冷風吹的刀已入了鞘中,彷彿從未拔出過。
一抹腥紅的鮮血從杜威的咽喉邊流了出來,流了一地,冷風吹已回到了桌子邊,刀放在櫃子邊,握刀的手,握著了酒杯,另一隻手摟著個千嬌百媚的少女。
冷風吹殺人的時候從不肯多浪費力氣,經常是一刀便可殺人。
只須一刀殺的人,他絕對不會浪費第二刀。
他對自己的刀極為尊敬,沒有七成以上的機會,他絕不出刀,一刀殺不了的人,他絕不出第二刀。
在他心裡,刀便是他,他便是刀。
眾少女臉如土色,她們從來沒有見過一個會死得這麼快的人,從來沒有見到過殺人,她們全都驚呆了。
冷風吹又飲了一杯酒,輕彈起古箏來。
箏音悠揚,卻透出濃郁殺氣。
赫然是殺手之曲。
敵手正倒在地上,他為何還殺氣未盡。
他對殺這樣的一個人沒有絲毫遲疑,因為在他心裡,對手永遠是對手,不論是正是邪,在對手出刀的時候,必須用最快最狠的方式打倒對手。想做冷風吹這樣一個殺氣的對手,在他出手之前就必須對自己負責任,否則就不應該出手。
箏音未盡,門外又傳來一個人的聲音:「好刀法。」
冷風吹說:「刀是靈物,能殺死人的刀都是好刀法,朋友既懂箏音,何不進來一述。」
進來了三個人。
為首的是一個大胖子,他身後兩個人各端著個玉盤,盤上的珠寶頓時將整個房子映亮,眾少女都是風月之人,見過的達官貴人不泛其人,可沒有一人見過如此之多的珠寶,不由俱去了懼色,看著珠寶發呆。
大胖子笑嘻嘻地說:「我請你幫我殺一個人,這是先付的三成定金,事成之後,除了酬勞之外,另有厚禮想送。」
眾少女呆了,這麼多珠寶居然只是首付的三成定金,連冷風吹也有些意外,不由說:「天下有誰值這個價錢?」
大胖子身後的那個人將珠寶置於桌子上,從懷中掏出一張紙。
「慕容斐。
江北慕容府。使雙刀。
年齡:四十一歲。
備註:其妻仙兒是前崑崙派派主之長女。」
雙刀慕容斐。
冷風吹倒抽了口涼氣,這個名字他不僅聽說過,而且還與之交過手,昔日冷家堡時,慕容斐神技震驚江湖,大俠風範,少有人及。
冷風吹說:「為什麼要殺他?」
大胖子又吩咐那人送上一張紙。
「為老不尊,助紂為虐,曾擔任葉離群駐江南大總管。」
冷風吹也有同感,說:「枉稱俠義之人,確實該死。」
大胖子喜形於色,說:「既然冷大俠已應承,在下一月之後再來此處靜候佳音。」
冷風吹卻說:「且慢。」
大胖子說:「冷大俠還有何事吩咐?」
冷風吹說:「不收。」
大胖子吃驚地說:「我以萬金,讓你去殺一背叛武林之人,你居然不接?」
冷風吹說:「不接。」
大胖子咬牙說:「為什麼?」
冷風吹說:「不殺慕容斐。」
大胖子臉都變青了,說:「難道此人不足死?」
冷風吹說:「江湖前輩之人,是非自有定論,冷風吹自問沒有權利過問此人生死之事。」
大胖子哦了一聲,說:「我明白了,原來是冷大俠嫌禮物太次了。」說著,手一拍,門外立即走入了六名女子,六個身披白色輕紗,落頭環珮叮噹的美人走了進來,剎那之間,珠寶似乎都失去了光彩,原先在這房間裡的十多名少女本是這附近最有名的青樓最紅的招牌,可是與這六名女子一比,頓時失色,她們全將眼光從珠寶上移到六名女子身上去。連女人都會看得發呆的女人,冷風吹卻連望也沒有去望一眼,只說出兩個字:「出去。」
大胖子輕輕揮揮手,說:「這些禮物還不夠麼?」
冷風吹說:「還差一件。」
大胖子說:「還差什麼?」
冷風吹淡淡地說:「你的人頭。」
大胖子一怔,跳了起來,大吼叫著說:「你——」
冷風吹說:「別以為你長胖了,就不會有人認出你來,崑崙派的嬌嬌公子爺,崑崙掌門的大師兄白玉山。」
大胖子咬牙說:「你怎麼能夠認出來?」
冷風吹說:「天下最想要置慕容斐於死地的只有一個人,這個人便是仙兒的師兄白玉山。」
白玉山歎息著說:「你——你真可怕。」
冷風吹冷冷地說:「二十年前,仙兒下嫁慕容斐,令你傷心欲絕,在他們新婚之夜,你竟然將崑崙掌門下毒害死,之後遠走江湖。」
白玉山說:「你還知道些什麼?」
冷風吹說:「在江湖之上,你召集了一幫人,去阻殺慕容斐,卻沒有得手,但是慕容斐卻沒有殺你,你離開之後,十年前將關東珠寶西門一家殺盡,奪得無數珠寶,之後隱身埋名,住到關外某地。」
白玉山說:「你知道的真不少。」
冷風吹說:「還有一句話。」
白玉山望著冷風吹。冷風吹接著說:「奪妻之仇恨比山高,你要他死,但是你有沒有想過,他死之後,你又能如何,仙兒又豈會嫁給一個殺她父親的兇手。」
白玉山恨聲說:「但我一定要殺死慕容斐。」
冷風吹說:「但你永遠不會是他的對手。」
白玉天說:「正因為如此,我才請你替我出手殺他。」
冷風吹不說話了。白玉山接著說:「你剛才說要我的人頭,你才肯去殺慕容斐,是不是?這句話是你說的,對不對?」
冷風吹從來沒有遇到過一個對仇恨如此深的人,但這句話的確是他說的,他只好點點頭。
白玉山說:「好,我的性命給你。」
頭割下來了,頭就在白玉山的手裡。
是他自己用刀割掉的,一刀砍下,頭就掉了下來,早就準備好的另一隻手便接了過去。,無頭的屍體還穩穩地站著。
屋子裡除了冷風吹之外,另外的人都嚇得四處逃竄,冷風吹吐出一口氣,喃喃地說:「慕容斐,看來你的確該死。」
慕容斐該死麼?他該死,他會死麼?
冷風吹輕撫著冰冷的刀鞘,彷彿慕容斐已經死於他的寶刀之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