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姓漢子說:「那麼她們可曾練成?」
荊小江說:「此事極為神奇,天下除了我之外僅有廖廖數人得知,其中之一便是當年無缺宮的一名宮女,死於胡酒劍下的那個女人已經是第三代的無缺宮主了。」
韋姓漢子說:「那麼那位前輩可否還在人世?」
荊小江黯然說:「前年已經過世了,此事本來我不想說的,只不過此時我已經說出來了,告訴你也無妨,這位前輩死之時看上去仍然十七八歲,可是她已經有七十九歲了,在她臨終之時,幸好我也在場,前輩臨去之時,對我說了許多往事,其中就有這件關於無缺丹之事。」
韋姓漢子雙眼發光,死死盯著荊小江,生怕落掉一字,只聽荊小江接著說:「這無缺丹確有其事,當年她們在那個茺島之上修練了幾年,才練出了幾顆丹藥,然而那一天——」
眾人不覺驚叫一聲,但立即靜了下來,荊小江得意地說:「那一天是在七月,卻忽然下起了大雪。」他對著靜靜聽他說話的人說:「數十年前,是不是有這麼一天?」
有些年長的人確實記得有那麼一天,畢竟七雪飛雪並不是常見之事,有個反應快的老者忙說:「是有那麼一次,當年——」
另一人搶著說:「是有那麼一天,那一場大雪一時之間,不知凍死了多少人,我家老爺便是在那一天被凍壞的。」
沒有人笑話他,也沒有人去仔細聽他說話,只有荊小江的話才是最引人注目的,畢竟無缺宮出江湖才幾年之間,居然一統江湖,做出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大事,誰能對這種人不感興趣。荊小江說:「就是那天,茺島中忽然飄來了一隻孤船,船上有一個頭髮須白的老頭,到了茺島之時,已經是冷得半死了。」
話說到這裡,他歎了口氣,眾人忙追問:「後來怎麼樣了?」
荊小江雙眼有淚,說:「那老人來到茺島,已是死了大半,那些女人見他人老又可憐,帶他到火爐邊取暖,而在半夜之後,那個老人忽然醒了過來,居然將丹藥全部都取走了。」
「啊」眾人大驚,忍不住又驚叫出聲:「後來怎麼樣了?」
韋姓漢子卻說:「那個老人是個什麼樣的人?」
荊小江說:「那個島中當時只有一群年少無知的少女們,沒有一個人識得此老人,這老人武藝也奇高,島中沒有一個人是他對手,幸好他沒有殺人,只是取其丹藥而去。」
韋姓漢子說:「那老人有什麼特證?」
荊小江說:「聽前輩說那個老人左眉頭間有一顆黑痣,至於是那裡人,什麼都不知道了。」
「黑痣?」眾人大失所望。天下有黑痣之人多得去了,茫茫人海之中,比大海撈針都難。
韋姓漢子說:「那麼那張丹藥之子呢?」
荊小江說:「也讓那人一併取走了。」
眾人極是失望,荊小江接著說:「但是在此之前,曾有一人食過此丹。」
「此人是誰?」
荊小江說:「死於胡酒之手的無缺宮主,在此之前,她只是一名普通的女子。」
眾人大驚,在場之人,雖說沒有見到過無缺宮主的人,但有誰不知道當年無缺宮主的威名,便是一顆丹藥,竟將一個普通的人造就成天下第一人,天下居然有如此丹藥。
眾人驚訝莫名的時候,忽然從人群之中傳出了一聲如同鈴鐺般的笑聲,有一個女孩子大聲說:「真是可笑,就憑你這小子一言之下,所向無敵的無缺宮主居然是一個靠著丹藥而奪得天下第一尊名的普通女子了,太可笑了。」
這聲音忽然傳來,動聽至極,眾人一怔之下,齊向聲音之處望去,那裡站著一個美目玲瓏的少女,此時正騎坐在一匹雪白的良駒之上,宛如小家碧玉,年齡不大,笑起來讓人一瞧心都碎了。
好美麗的一個小女孩。
荊小江聞言大怒,在荊州這個地方,倒還沒有幾個人敢如此小瞧自己,想不到今天居然遇上兩個,韋姓漢子倒也罷了,他武藝荊小江見識過,自己不是對手,卻想不到居然有個無知的小女子也來插上一腳,這怎麼受得了,以後還怎麼混得下去。怒眼望去,一眼看見面前是一個清秀可愛的小女孩,不自覺地怒火就消失了三分,接著又看到她臉上微紅的昏眩,淡淡的笑容,不由目瞪口呆,怒火不知一下子飛到那兒去了。這樣的小女孩,是用來寵愛的,誰又捨得對她生氣呢。
那小女孩笑著說:「說你還不服氣是不?那麼我問你,你怎麼知道這些事的?」
荊小江脫口說出:「我家阿婆以前就是無缺宮的人——」
那小女孩說:「你家阿婆可還活在世上?」
荊小江想也沒想:「前兩年去世了。」
那女孩得意一笑,說:「哦,原來你說的倒是真的了。」
荊小江忙說:「那是當然,姑娘可以——」
那女孩說:「別,別叫我姑娘,我不姓姑也不叫你娘,我叫勾勾。」
荊小江滿臉通紅,韋姓漢子忽然搶著說:「勾勾姑娘,那麼我請問一句,荊兄弟所言是否屬實?」
勾勾笑起來倒真像個魚鉤,將所有人的目光全勾了過去,勾勾笑著說:「他說的大半是對的,但有一點錯了。」
韋姓漢子忙說:「哦,是那點錯了?」
勾勾說:「是關於那個老者的描述。」
荊小江也來了興趣,說:「是吧?」
勾勾說:「那名老者當時不是快凍死,他只是心機過人,他是假裝的。」
韋姓漢子似乎想到什麼,驚叫著說:「對,鬼蜮功。」
勾勾給了他一個笑容,說:「算你有點見識。」
韋姓漢子說:「那麼請問勾勾姑娘,可否知曉那個老人的下落。」
勾勾又笑了起來,說:「我也在找那個老不死的下落。」她忽然望著荊小江,臉上竟然有了些紅昏,柔聲說:「你家阿婆是不是真的說過那丹藥可以讓一個平凡的人內力狂增?」
荊小江又讓她的笑容迷住了,張大著嘴巴,竟忘記說話了。
勾勾臉一板,說:「你別胡思亂想,那老人當時都已經幾十歲了,到現在早已魂歸西天了,我當時還不知在那裡呢,我又怎麼知道這傢伙是個什麼人?我只是想知道這無缺丹是不是真的能夠讓胡丹那樣失去內功的人能夠重返昔日雄風,做以前那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而已。」
眾人這一聽,頓時明白了,原來只是一個敬仰胡丹的無名小女孩,這樣的女孩江湖上多得去了,她才這麼大一點,又怎麼能夠知道一個幾十年前就鮮為人知的老人下落。
荊小江點頭說:「是有這回——」
勾勾卻又笑了,阻止他再往下說話了,她笑著說:「你不要再說下去了,我怕失去我的信心。」
「信心?」荊小江眉頭一皺。
勾勾說:「不與你廢話了,我得尋丹去。」
眾人一愣,看這少女信心十足,難不成她真知道丹藥的下落?韋姓漢子見這少女催馬想走,飛身掠起,身體飛動,擋在她的面前,擋住去路。
勾勾眼睛一轉,笑著說:「大叔你想做什麼?」
韋姓漢子笑著說:「大叔想與姑娘走走。」
「不行。」勾勾臉又有些紅,大叫著說:「我是個大姑娘家,怎麼可以與你這樣的粗俗男人一起呢,再說,我怎麼會對一個大叔感興趣呢。」
韋姓漢子說:「那麼請姑娘給提個醒,那老人現在何處呢?」
勾勾天真地說:「我怎麼知道?」
韋姓漢子哈哈一笑,說:「還請姑娘明示。」
勾勾臉上有些奇怪:「你想知道什麼?」
韋姓漢子又重複了一遍:「我想知道那個老者的下落。」
勾勾大笑著說:「這位大叔說話好有趣,我一個小女孩子家,如此天大的事,我一個小女孩子又怎麼能夠知道?」
韋姓漢子說:「姑娘如不肯說,那麼從今之後,就不要想著離開此地,便是離開了,我相信日後只怕凶多吉少。」
勾勾臉色一變:「此話怎講?」
韋姓漢子說:「若是荊兄所言是真的話,那麼若是有此無缺丹,此種丹藥一入江湖,定會滿城風雲,依我所猜,姑娘定然與此事大有關聯,江湖上奇人異士特別多,我怕姑娘受騙上當,葬送了一生。」
勾勾一瞪眼說:「我招誰惹誰了,誰像你一樣來與我為難,我一個小小弱女子——」
韋姓漢子說:「弱女子?哈哈,你小看了我的眼光,你的大名我可不是第一次聽到。」
勾勾奇怪地說:「你以前見過我?」
韋姓漢子說:「羞光山莊。」
勾勾終於笑不出聲來了,驚叫著說:「你,你——」
韋姓漢子冷笑著說:「我不想做什麼,我只想在你臉上輕輕劃上一劍——」
勾勾嚇了一跳,慌忙捂著臉,失聲說出:「老爺爺以前曾在泰山住過——」仿若失言,忙摀住嘴唇,臉色變得蒼白,呆呆地看著韋姓漢子,似乎是驚呆了。韋姓漢子哈哈大笑,躍起身來,抱拳說:「多謝指點。」飛身掠上一匹馬,一劍削斷繩索,催馬開去,同時回頭對著荊小江大聲說:「荊兄,後會有期,小弟有事先走了。」
荊小江說:「韋兄——」
韋姓漢子已經去遠,遠遠聽他大聲說:「青山綠水,來日方長,告辭了。」
見他的身影飛快地消失在長街盡頭,勾勾鐵青著臉,猛一拍馬,朝著韋姓漢子相反的方向策馬而去,看刀的人一下子走了大半,居然在無意之間得到此等大事,還不找朋友吹噓一通,豈不是種浪費,何況還無意之間得到地址,不論是真是假,畢竟是從別人嘴中聽到的,看這個小女孩如同被人脫光衣服一般難受,那能假得去,有點本事的人當然想先行一步行去泰山,相信在那個地方,打聽一個臉上有痣的人並不是很難。
勾勾一路飛馬而去,一路上倒沒有一個人注意到她,她臉色鐵青,看上去吃了大虧一般,不知走了多久,眼看離開了那條長街不知有多遠之後,她的臉上才慢慢露出了一絲笑容,接著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眉開眼笑著說:「這群臭小子,一群傻瓜,這麼容易上當,真沒讓我有一點成就感。」
說著,她似乎又想到了些什麼,又是臉紅,又一陣搖頭。
正在這時,卻忽然聽到附近有人朗聲說:「一群傻瓜,其中應該不能算上我吧?」一陣大笑,前面路邊忽然掠出一道人影,大笑聲中,那應該是早已經去遠的韋姓漢子居然從路邊飛快掠了出來,閃電般撲向白馬,一手緊扣著白馬繩索,白馬吃驚,飛躍而起,雙蹄朝著韋姓漢子踩去,韋姓漢子身體如同鬼魅般閃動,人撲上了白馬背上,而那背上的少女眨眼之間上了白馬掠過的一棵樹梢頭。
韋姓漢子一上馬背,一掌拍在馬背之上,白馬吃疼,向前躍出,卻聽嘶的一聲長鳴,馬腿全斷,鮮血飛濺,摔倒在地。
勾勾大怒,跳下樹來,指著韋姓漢子說:「好你個流氓,敢傷我寶馬。」
韋姓漢子笑嘻嘻地說:「流氓可是孟飛那小子,在下可不敢當。」
勾勾想也不想,迎面一掌擊出,韋姓漢子身體一晃,躲了過去,說:「好掌法,不錯,好功夫。」
勾勾見他輕鬆地就將自己出了一掌化解了,這倒沒有什麼,想不到他居然還恥笑自己的武藝,只氣得勾勾一張臉鐵青,這次倒像是真的生氣了,雙眼幾乎快要落淚了,嬌喝一聲,彎手抽出一柄小刀,拚命似地朝著韋姓漢子撲了過去,大叫著說:「我與你拼了。」
刀出飛快,令人防不勝防,韋姓漢子冷冷地一笑,手一動,手中不知何時多了一柄劍,勾勾的刀刺在韋姓漢子胸前,像是刺透而出,韋姓漢子身體一歪,向後退了幾步,勾勾臉上現出一絲笑容,可一下子就消失了,韋姓漢子竟然一劍將自己的刀削斷,當然,她刺出的一刀全落空了。
勾勾望著手中斷成兩截的刀,呆了,站在原地,一動不動了。
韋姓漢子冷笑著說:「別自作聰明了,我要殺你,像殺只螞蟻一樣容易,快快說出真話來吧。」
勾勾沒動,她還在看著手中的斷刀。
韋姓漢子朝著她走近一步,說:「別逼我做我不想做事——」
勾勾還似在發呆,她一動沒動,韋姓漢子也忽然不動了,也似乎發呆了,他們中間不知怎麼多了一個人。
一個白衣勝雪,臉色冷漠的青年人。
一種濃濃的殺氣立即在這個青年人的身上籠罩住整條長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