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小雪望著顏紅衣說:「顏大俠請留步。」
顏紅衣站住了,說:「你是誰?你難道也認識我?」
聶小雪說:「今日之後,天下只怕不認識閣下的人不會太多了。」
顏紅衣並不明白他的意思:「哦。」
聶小雪雙眼發射出一絲冷漠的光彩:「請拔劍。」
顏紅衣本來以為他會說些什麼對自己有用的信息,可看他現在的樣子根本就不會說,也許是不知道,於是便說:「你是來殺我的?」
聶小雪說:「不錯。」
顏紅衣看了他一眼,便說:「你不是我的對手,我已經不想再做一個殺手,我不想再有任何一個人死於我的劍下。」
能聽到這句話的人都以為顏紅衣瘋了,雖說他剛才所使的招式確實驚世駭俗,但聶小雪是崑崙第一流的高手,縱橫江湖幾十年,劍之造詣少有人能及,江湖後人能見到他一眼的人都是極少,可見其身份之高。聽到顏紅衣說出這樣的話來,簡直是太狂妄了,竟然說聶小雪不是他的對手,就是連同葉敗都覺得顏紅衣未免太過拖大了。
聶小雪說:「你不殺我,我就殺你。」
顏紅衣歎了口氣,搖搖頭說:「你不必與我動手,我也不想與你動手,我只是一個普通的人,你要殺人,何不想法子進入俠客山莊去,這裡面有三個江湖上最值得別人去殺的人物,你只要能殺掉其中之一——不,便是今天這裡所有的人聯手能夠殺掉其中的一個,那麼今天就會成為武林中永不會掉色的里程碑。」
聶小雪也當顏紅衣有些傻了,笑話,這裡幾千個人,居然說要他們聯手去殺三個人——不,能夠殺掉三個人之中的一個,天下有誰能夠值得幾千個人去圍攻追殺,但聶小雪久經江湖,喜怒之色不顏於外,淡淡地說:「請問顏大俠,此三人為何人呢?」
顏紅衣說:「生死判官程忠義,鬼城城主潘長天,桃花林殺手之王姜老鬼。」
他說的聲音並不小,附近的數百之人都聽得清清楚楚,聶小雪倒抽了口涼氣,葉敗哇的一聲,轉身就跑,他對姜老鬼極為忌憚,一聽姜老鬼在俠客山莊,打死他也不敢出現了,所有聽到的人全呆住了,數千個人頓時鴉雀無聲,自從關外尋寶一事傳入中原之後,生死判官之名便傳遍天下,無人不懼這個摧毀神劍山莊的人,另外兩人更不用說了,天下雖大,可要找出幾個與他們相提並論的人物實在不容易,其中任何一個都足夠讓中原武林的人頭疼得要命了,況且此時他們居然三個人聚集在一起,這是個什麼樣的狀況,一時之間,就有許多人只想離開這裡,逃得越遠越好,顏紅衣見聶小雪不說話,接著便說:「誰若是想進入俠客莊,我可以帶路。」
聶小雪還是不說話,臉已經蒼白,握著劍的手也不禁有些顫抖,江湖上的混的人誰不想與這些亂世梟雄面對面地決鬥啊,可是他也知道,這些人並不是單純地靠他一個人就可以對付的,就像顏紅衣所說,在場的幾千個人一同殺進去,能夠殺掉其中之一都是萬中無一的事。就在這時,只聽得一個女人大聲說:「程忠義在那裡,顏大俠,請你帶我去見他。」
這個女人正從八人抬的大轎中走出,她看起來並不極美,而且有些憔悴,一雙大眼睛也似是失神了,但她一走出來,見到她的人全都抑住了呼吸,顏紅衣也不例外,他見過的女人不少,卻從來沒有見到過這樣美麗的女人。能夠讓許多人一瞬間抑住呼吸的女人,如果說有,那一定這個女人是冷芳芸。
冷芳芸正從大轎裡走了下來,朝著顏紅衣走來,她一走過來,眾人都自覺地分開了兩邊,讓開一條大路來,她緩緩地走了過來,走近顏紅衣,沒有人阻擋,連殷可傲也沒有。
冷芳芸站在顏紅衣面前的五步之內,雙眼望著顏紅衣,一字字地說:「請帶我去見生死判官程忠義。」
顏紅衣只看著冷芳芸,看得入神,看得發呆,他忽然有一種極是熟悉的感覺湧了出來,他感覺自己一定認識面前這個美麗的女孩,而且這個女孩以前一定是自己一個很熟悉的人,他望著冷芳芸的眼睛,她的眼神既痛苦又帶著絕望的疲倦,這本是一雙多情的眸子,只是此時眼中只有殺氣,冷漠的殺氣。
冷芳芸也在看著顏紅衣,她也在忽然之間覺得面前這個江湖上有名的殺手他這一雙眼睛極為熟悉,竟然像她常常做夢夢中胡丹的眼睛,可是只一剎那便否決了自己的想法:「胡丹已經死了,這人是江湖上第一殺手,他與胡丹怎麼會有聯繫呢,我一定錯了。」想著,定了定神,再次將胡丹深深地埋葬在心深處,接著說:「顏大俠,麻煩你,請帶我去見程忠義。」
顏紅衣這才回過神來,貪婪地將眼光收回,心中在想:「我雖忘記了以前所有的一切,但我以前只是一個殺手,一個殺人的兇手,絕不可能有這樣美麗的女孩喜歡,我與她之間根本不可能發生什麼事,我一定是錯了。」想著,歎了口氣,咬著牙說:「好,我帶你去見程忠義。」
聶小雪斷然說:「冷姑娘,萬萬不可,此人是——」
冷芳芸搖頭說:「多謝前輩好意提醒,我心領了,但今天我非要見到程忠義不可。」
聶小雪說:「可是你——」
冷芳芸說:「前輩請放心吧,程忠義畢竟曾是我二叔,我不會有事的。」
殷可傲忽然說:「好,我陪你一起去。」
冷芳芸卻擺擺手,模樣有些淒傷,說:「不必了,我不想再欠別人的——無論是什麼樣的情分,我都不想再欠了,多謝你的好意。」
殷可傲咬著牙齒,呆了,兩個本來可以相守一生的未婚夫妻卻用別人兩個字去替代。殷可傲心如刀割,仰頭望著蒼天,蒼天白雲,卻消除不了他心中的怒火。顏紅衣說:「你是冷姑娘,你姓冷?」
冷芳芸怔了怔,她這才感覺到天下居然還有不知道她姓名的大人物,不禁有些失望,便說:「嗯,冷芳芸,莆東冷家堡的人。」
顏紅衣哦了一聲,說:「我認得這殷可傲,看樣子他對你極為關心,你為什麼要對他這般無情呢?」
冷芳芸搖著頭,苦笑著說:「你不懂的,我問你一句話吧?」
顏紅衣說:「嗯,你問吧。」
冷芳芸說:『如果你心裡面——心裡面已經有了一個你心愛的人,你還會去愛上另一個人麼?「
顏紅衣想了想,說:「我明白了,原來你已經有了喜歡的人了,那個人是誰?」
「胡丹。」
這次冷芳芸沒有回答,也用不著她去回答,顏紅衣一問出這句話,便有幾個人齊聲說出這個名字來,顏紅衣一下子如同電擊般跳了起來:「又是他,又是他——」
冷芳芸奇怪地看著顏紅衣說:「你為什麼會這麼吃驚?難道我不應該喜歡胡丹麼?」
顏紅衣說:「我回答不了你這句話,但我很想問你一句話。」
冷芳芸說:「你問吧。」
顏紅衣便說:「我與胡丹,胡丹與顏紅衣之間,到底曾經發生過什麼事?」
沒有人能夠回答得了這句話,根本就沒有人知道,冷芳芸也不知道,桃花林的殺手除了葉敗之外,幾乎江湖上的人都從未有機會遇到過,便是遇到,也根本不可能認識,冷芳芸雖然有幸遇到其中的另外一個殺手,那是高寒天,當時在一個無名的小鎮裡,胡丹卻放過了那人,只是對於這個江湖上傳說已久卻從來沒有人見面過的顏紅衣她卻從來沒有見到過,也從來沒有聽胡丹對她說起過這個人名,她實在想不出胡丹與他會有什麼關係,臉上儘是茫然,顏紅衣一直望著冷芳芸的臉,希望能夠得到些什麼,可什麼也沒有,顏紅衣有些失望,說:「我不應該問你這樣的話的——只是,每次我聽到胡丹這個姓名的時候,我都會不由自主地心跳動得很快,我不知道這是什麼原因造成的,因為我失憶了,我忘記了以前的所有發生過的事。」
冷芳芸望著眼前這個冷面的殺手,眼中不由現出一絲憐惜之色,她想到了那個時常哈哈大笑,有著陽光明媚般的笑容的胡丹,心下又是愛又是恨,從沙漠歸來之後,她時刻好想抱著一個人痛哭一陣,那怕是面前這個冷面的殺手,如果可以讓她忘記一切,那有多好,她可以重新生活,重新去愛,天下並不只有胡丹一個男人才值得她去愛,甚至有許多男人比胡丹優秀,殷可傲也不錯,葉敗也不錯,孟飛也不錯,葉離群也不差,浪子高遼也行,就連面前這個傳說中冷面無情的殺手顏紅衣也何嘗不是一個值得自己去愛的男人,只是,自從見到胡丹後,胡丹就將她所有的東西全都帶去了,永遠不歸還了——冷芳芸不敢再想下去了,因為她知道這已經是絕對不可能的事了,因為胡丹,胡丹帶走了她所有的一切——所有的一切全都帶走了,永遠帶走了。冷芳芸咬牙說:「帶我去見程忠義。」
顏紅衣抬起了頭,挺直了腰,目光中發出了瞬目的光彩,朝著前面的俠客山莊走去,同時問了一句:「你為什麼要去找他?」
冷芳芸本來不想說出此事的,可她還是說出來了:「因為是他殺了我全家,滅了冷家堡。」
顏紅衣深思著說:「那好,我幫你殺了他。」
冷芳芸眼睛忽然現出了亮光,她發現面前的這個殺手與胡丹一樣讓她放心與信任,她不由一陣臉紅,低頭說:「那麼——謝謝你了。」
顏紅衣大步朝著俠客山莊裡走去,邊走邊說:「走吧,以後不要對我說多謝兩個字,不需要。」
冷芳芸不由心神一蕩,她感覺面前這個殺手,在他面前說多謝兩個字像是多餘,除了胡丹之外,沒有任何一個人讓她有過這樣的感覺,她跟在顏紅衣的身後,心中在想:「如果我最先遇到的不是胡丹,而是顏紅衣——」
她又是一陣陣莫名其妙的臉畿,殷可傲沒有再阻擋他們,只是在莊內的孟飛忽然掠了出來,身體一閃,擋住了他們的路,孟飛站在俠客山莊的陣內的門口,紅櫻槍的布條閃閃發巒,眩紅了許多人的目光,許多人立即驚叫起來:「是孟飛。」
孟飛雙眼充滿血絲,冷淡地望著顏紅衣說:「顏紅衣,你不要再做戲了,如果你想幫冷姑娘的話,你便一個人去殺死程忠義好了,又何必讓冷姑娘陪你去冒險。」
顏紅衣說:「哦,這又是為了什麼呢?」
孟飛說:「因為你殺不了程忠義,冷姑娘與你一起進去之後,也許你根本不會去殺程忠義,反而會做出人所不齒的事來,我是胡丹的朋友,無論如何也要阻擋冷姑娘去冒險。」
顏紅衣去望著冷芳芸,冷芳芸想也沒想,脫口而出:「我相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