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陽光雖不太烈,卻也照得人疲倦欲睡,懂得享受的人一般不會在正午時間行路的,便是要趕路,也一定會尋輛通風的馬車。胡丹正躺在透風的馬車上,不過不是他自己要趕路,而是殷可傲讓他坐的,他不想坐都不行。
殷可傲乘坐了一匹高頭大馬之上,臉色不喜不怒,跟隨在胡丹身邊一步不離,兩人離開殷家莊已經有十多天了,去何處,胡丹根本不知道。
陽光似是越來越大,殷可傲的臉上也透出了一絲絲汗絲味,他不由望望天空,歎了口氣,說:「前面有片樹林,你到前面停下車來,我們休息一會兒再趕路吧。」
這句話是對那個車伕說的,車伕應了聲:「是,公子。」胡丹在裡面聽到他們的聲音淡漠地說:「真想不到我小壞蛋生平沒做過什麼大好事,今年卻處處碰到好運氣,上一次坐馬車時不僅有少林武當幾大掌門護教,還有那個不知死活的神刀莊葉離群像狗一樣地跟著,今天卻勞駕武林大盟主看護,真是天大運氣。」
殷可傲笑著說:「你可以多勞駕幾次無所謂的,你也可以多罵我幾句,我也不會怪你,反正你也不會罵多久了的。」
胡丹輕笑著說:「我只是說自己好運氣而已,說實在話的,我若是你,我說不定還會做更過分些的。」
殷可傲忽然正色說:「胡丹,你是個真正的英雄,我敬佩你,但這天下既然有了你,就不應該有我,有我之後,就不應該有你,上次你不肯殺我,這次你落入我手中,你就認命吧。」
胡丹說:「其實我更佩服你的,你真是個人才,居然連四川唐門的迷香也能搞得到,你用天下最毒的迷香去讓你的兄弟功力全失,這種本事,我不能不佩服你。」
殷可傲忽然歎息著說:「也許我做錯了這件事,但我一直在告訴自己說,我一定要明白一件事。」
胡丹說:「是什麼事?」
殷可傲說:「天下雖大,可是冷芳芸只有一個,武林盟主也只能有一個。」
胡丹的笑容慢慢地消失了,喃喃地說:「其實我應該早就明白的,只是我不敢相信,你真的是這種人,你真的會做出如此之事來。」
殷可傲冷冷地說:「所以我們之中必須有一個人要去死,你或者我,幸好我的運氣要比你好那麼一些。」
胡丹說:「那你為什麼還不殺了我?」
殷可傲臉色微變,說:「我可以告訴你另一件事,葉公子已經準備將我收於他身邊了。」
「葉公子,葉離群?」胡丹心中一涼,脫口而出。
殷可傲雙眼中閃爍出光芒,說:「對,正是他,他是當今天下最偉大的一個人物,也是成名最快的一個人物,不管他用什麼手段來掌控到天下,只是都由不得你不敬佩他這種人。」
胡丹苦笑著說:「此時又將多了一個姓殷的。」
殷可傲得意地說:「這還是多虧了胡兄的恩賜,若不是胡兄你所賜的飛刀秘笈與正義飛刀,葉離群只怕不會如此看重小弟,小弟日後若是飛黃騰達,絕不會忘記了胡兄這份好意。」
胡丹只氣得臉色蒼白,一句話再說不出來。殷可傲看著他的臉色,接著說:「聽人說最近鬼城的人又復赴中原,看來你是去不成了,這等大事,說實在話的交給你這個大酒鬼,中原武林人也不大放心,這樣好了,這一點小事我給你辦好就成了,你只要多多保重身體,到洛陽之前千萬別傷了自己的身體,否則小弟也不好向葉公子交差啊。」
胡丹這才說:「這個你倒可以放心好了,在下人雖笨,但自己身體卻是於任何人都是最大的一件事,你不必提醒,我也會知道的,多謝你的關心。」
殷可傲哈哈大笑著說:「其實有我在,你便是想死也死不了,你的生死,必須由葉公子來定奪。」
胡丹冷笑著說:「你未入葉刀莊,便是忠心耿耿,我看你不到一年,天下除了葉離群之外,你便是天下第一人了。」
殷可傲說:「但願胡兄金口玉言,到時小弟自免不了多買些紙錢去燒給胡兄。」
胡丹笑著說:「怕就只怕閻羅王也似殷大俠這般重視名利,紙錢不到我手,就沒有了。」
殷可傲說:「這麼說來,胡大俠武藝高強,自然輕淡名利,不似我這般我,縱是終生追逐,只怕也及不上胡大俠名利之萬一,我若不重這名利,匆匆忙忙百年就過,以後別人就只會記著胡大俠你,就無人記得在下我了。」
胡丹呆了半響,方說:「但你想過沒有,倘若有一日,天下知曉你歸附葉離群,還將我當做禮物,休言我父母去與你為難,只怕天下武林沒有幾個人會放過你,傲嘯武林數百年之久的飛刀娘子的清譽,竟毀在你身上,你不怕天下英雄心寒麼。」
殷可傲說:「這個你倒說的也是,但你卻沒有想到,我若是沒有把握善後,我又豈會在殷家莊將你擒拿,又為何不當即把你殺死,所以這個你放心便是,我絕不會掉殷家的臉的。」
胡丹說:「也許你做的對,一個人真正為了自己的目的,不論做出了什麼事,他都是沒有錯誤的,那麼你最後的目的的呢,你的最後的目的是什麼。」殷可傲不知想到那裡去了,並不說話,胡丹呆了一會再說:「雖然我搶走了你的未婚妻,但你此時殺了我,也一樣奪不回她的心了,你如今又是天下大盟主,威信天下皆知,我真的想不出你還差點什麼。」
殷可傲冷笑著說:「我的胃口一向不小,天下現在雖有許多人當我是盟主,但有許多人根本不把我當做一回事,我要做盟主一定要當年名副其實的武林盟主,要控制著江湖武林所有人的命運的大盟主,將江湖掌握到我手心時裡頭來,到了有一天,我能說一句話就代表著江湖時,也許那時我就滿足了。」
胡丹倒抽了幾口涼氣,說:「當一個人說每一句話都能代表江湖時,他的一舉一動,只怕就沒有什麼好——」
殷可傲冷眼望天,說:「我不要快樂,我只要天下所有人都頌我,佩服我,畏懼我,別的什麼我都江堰市不需要。」
「瘋子,殷可傲,你已經瘋了。」
胡丹除了這句話外,簡直沒有話再可言說,以殷可傲此時的身手,天下能夠做他的對手的人並不多了,況且此時天下江湖大亂之中,四分五裂,少林武當自顧不及,再加上神刀莊,桃花林,這些幫派體系齊齊冒出,殷可傲的確可以大展開玩個大的遊戲的。可是這個遊戲太可怕了,可怕到要用全江湖的命運來當籌碼。
殷可傲接著說:「葉離群此時正是風雲際會之間,我去投靠他,以你為進階石,他定會高興異常,只要我一旦成了他的心腹之後,嘻嘻,葉離群又算什麼東西,他只是跳樑小丑,除掉他只是反正手之間。」
胡丹忽然就了,笑著說:「你真的是瘋了,既然你要將我送去見葉離群,現在卻在說他的壞話,你難道不怕我去他身邊告你一狀麼。」
殷可傲冷然一笑,說:「只怕你已經沒有機會了。」頓了頓說:「我不會殺你,也不想虐待你,我要送你去一個地方,這個地方比世界上所有的地方都要好,既有無雙於天下的美酒,亦有如花似玉的美女,似胡兄這般好色好酒之人,只要待上一天,便會感覺活著天堂。」
胡丹眼睛亮了,笑著說:「是吧,一個人呆在一群美女之間,還有美酒喝著,那樣雖一生不得自由我還要感謝你,但是,我可以問一句麼,你到底打算帶我到那裡去麼。」
「最秀女人國,情留玲瓏谷。」
「——十里飛鳥聚,萬丈無人煙——你我去採珠,相伴玲瓏谷——人斷手足刀斷刃,絕色美女要人命——「
這彷彿是一首歌的歌詞,也似是一首詩裡面的句子,詩本身就是歌,歌本身便是詩,這也不必考究,只是胡丹聽了這句話,卻也是大吃一驚,他永遠忘不掉冷芳芸在自洛陽至冷家堡的路上偶然談到玲瓏谷這三個字的時候所呈現的驚惶表情,能讓冷芳芸害怕的事並不多,那是胡丹看到的唯一一次,最後她還說了一句: 「因為,因為——你不會是她們的對手,她們太可怕了。你只要去了那個地方,你做鬼也忘不掉的那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