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粉樓是萬花樓之中要價最高的一幢樓,裡面也嚴格地分了層次,有專門賣藝的,有專業跳舞的,唱歌的,陪人做任何事的,但卻奇怪,這裡雖然價錢最高,但一天下來來來往往的人都遠遠高出其他任一樓,或許是藝術存在時,好色的男人只會玩弄著女人的身體,縱慾過後,這些人才會真正地欣賞藝術。
金如意就住在最靠東面的那間大房子,門外的牡丹花各種顏色,無一不是極品,裡面燈光閃爍,雪亮如同白晝,不時傳出男人的狂叫,也有酒香散發出來,看來是有一些男人在划拳拼酒,胡丹走了過去,門口的美女拉開了門,另外沒有人注意到他,金如意並不在大廳之中,胡丹知道她此時一定呆在大廳之外的一間小房子裡面,那房子裡面遠比大廳裡要安靜舒服得多,只是一般的男人根本就無法進去,只不過胡丹去過多少次都記不清了,金如意一定在裡面。
胡丹自己尋了個位置坐了下來,就有一名少女給他端上一杯熱茶,胡丹接過杯子,順手給了少女一塊碎銀,少女的臉色立即溫柔起來。胡丹小聲地說:「金姑娘呢,她今天會出來唱歌麼。」
少女心安理得地將銀子放入自己的口袋裡,在這個地方,她收到的小費特別多,一般都是問她的主人是不是會唱歌有沒有睡覺了之類的傻事,不過她接到銀子後很開心,無論別人是為了什麼目的,而給自己一塊銀子,自己都會開心的,開心的人當然就很少有假話了,開心地人說:「金姑娘正在陪一名公子飲酒,今天估計是不會出來會客了,你如果想要見她,明天趁早吧。」
「陪一名公子飲酒,就他們兩個人?」胡丹怔了怔,臉上的失意無人能夠看得透,但無論金如意做什麼,他都不會怪她,歡場夜夜換新人,何況自己一年都沒有來找她,胡丹想這樣來讓自己心裡想開一些,卻還是忍不住歎了口氣,又塞了一塊銀子給少女,淡淡地說:「麻煩姑娘給我幾斤好酒。」
那少女立即笑得如春花綻放一樣,連聲說:「好,好,公子請稍等。」
酒,酒來了,酒雖不好,可也是酒,況且在這個地方真正沒有幾個是來喝酒的,他們又何必送好酒上來呢。胡丹飲著酒,呆到一個角落去,雪亮的燈光下,他卻如同活著黑暗中。
胡丹的對面坐著五六個年輕人,滿身刀疤,衣服披開,眼睛之中總透出一絲殺氣。一見有人朝著他們觀看,便會死盯著那人,好像別人不知道他們是刀口嘖血的漢子一般,他們此時正在大聲說著他們輝煌的過去,那位面目冷漠,臉上被兩道醒目的刀疤排開的漢子說著:「去年這個時候,老子正在和洛陽六扇門三大捕快血戰呢,那三大捕快武藝真嚇人,可以說是人聞聲色變,可老子我只鬥了十招,便削斷了那名快刀手的手臂,嚇得另外兩個人沒命地跑了。」
一名披髮漢子拉接著他的話說:「那你臉上的傷——」
那刀疤漢子說:「奶奶的,老子砍掉了人家一隻手,能不奉獻點禮物麼,笨蛋。」
眾人大笑,彷彿極是開心,別人卻是大皺其眉,幾杯酒入肚,那刀疤漢子似有些醉意了,大聲說:「金如意這臭婊子好大的架子,咱哥們幾個全是千里迢迢而來尋樂子的,可她卻和一個不知死活的臭小子在房子裡干見不得人的勾當,太不給人面子了。」
他兄弟當中一人接著說:「對啊,咱們七山五義又豈是省油的燈,咱們就衝進去,殺了那臭漢子,把那臭婊子先姦後殺,看誰能幹個吊事。」
那名披髮漢子忙說:「可這女人是小四爺罩著的人,誰要動了她,便是不給小四爺面子了,況且,外面還有蕭大少在——」
「怕個屁。」刀疤漢子手指著他的臉,拍案而起:「男子漢敢做敢為,你小子貪生怕死,滾你的好了,做為一個大男人,做事還怕前怕後,還算什麼英雄。」
披髮漢子大怒,叫著說:「老五,你說什麼。」
刀疤漢子冷冷地說:「我說有些事膽小怕事。」披髮漢子抓起桌邊的一瓶酒,對著自己的嘴猛喝幾口,然後大聲說:「咱哥們今天說個清楚,誰怕事誰就是王八蛋。」說罷,猛地掀起桌子,一腳踏碎,眾人大驚失色,連忙向一邊閃開,胡丹卻不動,他只當沒看到。
「走。」
披髮漢子伸手拉著刀疤漢子,反手拔出刀來,說:「我夏雄雖比不上大哥雄威,可還怕你刀疤狗比下去不成,咱們走。」
刀疤漢子酒意一上,說:「好,這樣才是你夏雄的真正本色。」
兩人說著話就往內室走去,房間裡好像沒有一點動靜,夏雄一腳將門踢開,金如意就俏生生地站在門口,她望著這兩名漢子,她的臉還是那麼嬌艷脫俗,眼波還是那麼溫柔多情,便是盯著你,你也會如沫春光,胡丹望著她豐滿的身體,抽了一口涼氣,喝乾淨杯中的酒,又倒了一杯,只聽那熟悉的聲音淡淡地說:「你們喝醉了,還不回去麼。」
夏雄淫笑著說:「回去?也要帶你一起回去。」說著伸手去抓金如意的玉手,胡丹見到那只又白又嫩的小手落入了一隻又黑又粗的大手之中,不覺想吐,但他不動,這不是他動的時候,金如意既然有心愛的男人,這時也應該出面了。
金如意手一讓這粗男人握住,滿面羞紅,拚命掙扎著,可那裡能掙得脫力大如牛的夏雄的掌控,這時果然有個男人從她房間裡出現了,那男人拿著一根小棍,一棍擊打在夏雄的手上,夏雄只覺得手像斷了一樣,痛不可耐,連忙鬆手,接著,便看到一隻腳,飛快踢了過來,他還來不及反應過來,便連同身邊的兄弟一起跌倒在地,那男人笑呵呵地半抱著金如意,望著他們兩個人說:「要學會對女孩子有禮貌一些,你們喝醉了,我可以放過你們這一次。」
刀疤漢子大怒,說:「七山五義豈是讓人羞辱之流,看刀。」這人從地下翻身跳起,反手出刀,出手便是濃濃殺氣,他恨不得一刀便將這個懷抱著美人的男人砍做兩片,誰知那男人只當沒看見一樣,刀到了他面前,他也不動,連臉色也沒有變,彷彿他知道蕭大少一定會出來幫他對付這群人似的。
蕭大少果然來了,來的不遲不晚,刀疤漢子的刀剛好快砍到那男子的頭上了,蕭大少就出手了,一手竟抓著那柄刀背,刀就在那男子的頭上停了下來,蕭大少的手法極是奇異,他一出手,很少落空的。
刀疤漢子這次使盡全力,但仍然如落入虎口,絲毫不動,他一生殺人極多,倒不懼死,手一鬆刀,隨後自己夏雄腰間拔出一柄刀,對著蕭大少又砍了上去。
這一刀更快。
蕭大少望著那柄飛砍而至的刀,手一動,刀疤漢的另一隻不知何故忽然彈了起來,他砍出的刀正好砍在自己的手上。哇啦一聲,刀疤漢子痛得要命,鮮血飛濺,蕭大少已經到了門外,他手中又是那柄小刀,又在雕他的木頭,剩餘的幾個欲衝上來幫自己兄弟的人全嚇呆了,一見蕭大少出手如此可怕,那裡敢去追,其實蕭大少只是閃開了一些,他並沒有跑,這夥人雖然殺過不少人,可從來沒有遇到如此高手,惡人還需惡人冶,只有你比他們更狠,他們才會怕你,才會尊敬你。
七山五義走了,斷的手,流血的刀一起都帶走了,蕭大少卻已不再雕他的木頭,他在望著胡丹,金如意雖然仍然伏身在那男人的懷中,但多情的目光卻在胡丹的臉上,那男人正在用手擦拭著身上的鮮血,他似乎是一個很愛乾淨的人,任何血汗都能讓他輕易難受,因此他並沒有發現室內還有一個外人,但這個外人的眼睛卻在他臉上。
胡丹忽然發現這個男人很像一個人,一個他絕對見過的人,只是這個人是誰,胡丹已經記不起來了,但胡丹清楚地告訴自己,這個人他一定認識。
蕭大少拍拍手,將手中的小刀與木頭塞入口袋,對胡丹拱手,淡淡笑著說:「原來胡兄弟大駕光臨了,小弟居然還不知道,真是該死。」
胡丹這才去望蕭大少,金如意的雙眼流出了淚水,胡丹雖看得到,可他絕對不會去多看一眼,他也是個多情的男人,也知道情之一字於人有多麼困難,情之累人,絕不比用刀殺人慢,他只怪自己來的不是時候,只怕自己遇到了這等事,他絕不會怪金如意,女人的慾望本身就比男人多得多,強得多,一年了,一年後找個別的男人這很正常,因此胡丹又笑了,笑著對蕭大少說:「想不到蕭少爺的手法比一年之前更厲害數倍,佩服佩服。」
說到佩服的時候,蕭大少已經抱著了胡丹,一拳頭擊在他胸口,胡丹痛得哇哇大叫,卻也不吃虧,一腳正巧踩在蕭大少的腳恥頭上,兩個本來在別人眼中很成熟老練的名俠,一下子像兩個小孩子一樣亂蹦亂跳起來,最後兩人同時鬆手,面對面地大笑起來,笑得眼淚都流了下來,笑著笑著,胡丹把剛自己倒滿的酒杯中的酒全部倒入蕭大少的嘴裡,嗆得蕭大少連聲咳嗽,跳起來足足有五尺之高,金如意這時已經鬆開了那男子,臉上開始露出了笑容。
她曾經與為兩個人有過過去,過去的美好並不能因為時間而成為過去,胡丹能來看她,這就夠了,已經足夠她溫暖好一陣子了,她又怎麼好意思在好朋友面前流淚水呢。
兩個大男人瘋狂了好一陣,那男子也走了,什麼時候走的,他們也不知道。蕭大少笑著說:「好了,現在不與人爭瘋了,咱們兄弟以後有的是時間,快去與金姑娘聊聊天吧,她可是想死你了。」
胡丹帶著笑,他想裝出最好看的笑臉,卻裝不出,無論誰在他看到喜歡過自己的女孩子剛從別的男人懷中離開的時候,都會是這個樣子的,蕭大少走了,不該走的,應該走的人全部走光了,大廳之間就只剩下胡丹與金如意兩個人了,房間裡一時靜得連對方的心跳都清脆可聽,胡丹緩緩地低下頭,他不想讓自己眼中的失望讓金如意看到,他緩緩地說話了:「好久不見了,我看你來了,最近還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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